抹黄(11)_砚清

十一

　　她的“性号弹”确实见了效果。胡子固每天晚上都表现得兴致勃勃，一上床就要与她做那事。她也做得很卖力，什么策马奔腾式、移船就岸式、扶摇直上式，都一一尝试。怕那几招时间长了引起他的厌倦，她还特意到音像书店买回《性爱36式》，与胡子固边看边尝试，使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性快乐，有时一晚上要做两次，他才能感到满足。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胡子固之所以前所未有地亢奋，是因为听说了妻子的丑闻，心中愤恨不已，一时半刻又抹不开面子向妻子发泄，只有用做爱的形式来表现心中的愤懑。听到她的呻吟，看到她的抽搐，他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觉得他征服了她，征服了一个人人仰慕的副市长，他不是龟公，他很伟大……他知道在这个事件中，他的心态已经不正常了，如果是在国外，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这天晚上，两人做完一个高难度的“倒拔河式”后，胡子固喘着粗气说：“这个动作难度真大，姜生予和米刚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应该做不了吧！”

　　蓝红玉呆住了：原来他也是装的，他对他的性爱其实是性掠夺、性报复，他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妻子是个荡妇，妻子的这些招式是不是与她的上司、她上司的上司做过……

　　她极大地悲哀。她感到自己是个小丑，是个性奴，自己其实行得正坐得端，完全没必要曲意逢迎丈夫。她感到自己太失败了。

　　胡子固对自己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想法也是大吃一惊，既然伪装已经撕开，那就没必要继续装聋作哑了。他叹息一声说：“我其实早就听说了你与姜生予的那些丑闻，我作为你的丈夫，一个体面的高级知识分子，不可能无动于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你，面对我们这个家，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他潸然泪下。世上最揪心的事莫过于男人落泪，何况是在深爱她的妻子面前。蓝红玉本想与他大吵一架，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见此情景，她只得打落门牙往肚里吞。

　　她拿来毛巾，帮他擦了擦潮湿的脸，温婉地说：“子固，我们结婚八年了，我的为人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是官迷，我不可能背叛你、背叛家庭去行什么性贿赂；我更不是一个荡妇，我之所以变那么多花样讨你欢心，是怕你多心，我若有私心杂念，我们能配合得这样好么？”

　　“你还是明确告诉我吧，你与他到底有没有那种事？”

　　蓝红玉霍地站起，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她是个有泪不轻弹的女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一扭头，进了卫生间，借着淋浴的水声，低声抽泣起来，任泪水和着流水一起花花流淌……

　　这一夜，他家的就寝格局第一次发生了变化，蓝红玉睡到了客房。

　　只要在家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婚床。她虽然已是六岁孩子的妈了，但孩子一出世就由爷爷、奶奶带着，他们还是像新婚夫妻一样，过着二人世界。每天不管工作多辛苦，在外受了多少委屈，晚上只要一躺上婚床，只要丈夫的臂弯一伸过来，她就可以安然入睡。在她的潜意识里，丈夫是个伟丈夫，出了天大的事，他都会帮她顶着，帮她罩着。可今晚，她觉得这个“顶”、这个“罩”不存在了，她再也睡不安稳了。

　　在辗转反侧中，她想起了恋爱时的一段小插曲：

　　那是在念大四时，追她追得最厉害的除了胡子固，还有霍达。霍达与她是同班同学，父亲是江淮市的市委书记，母亲是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胡子固正在读博士，除了学历比他高之外，家庭条件与他没法比。

　　这两个男生都令她心动，她举棋不定，最后，决定下一着险棋，把他俩的感情都置于死地，看看谁能后生。

　　那夜月色溶溶，很适合言情。她把霍达约到未名湖边，一脸沮丧地对他说：“你与胡子固都追我追得很紧，我不能长时间这样拖着用情不专，对你对我对我们的学业都不利，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选择胡子固……”

　　接下来是难堪的沉默。远处的高楼上飘出一首歌，她侧耳聆听，竟然是蔡琴的《萍聚》，非常适合此刻的情景。

　　他显然也听到了，静静地听完这首歌后，他叹息一声，幽幽地说：“也许是天意吧，我俩的缘分竟然是一场萍聚，那就像歌里唱的，——只要我们曾经拥有，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他说完，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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