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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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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他的掌心里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了头,拿指甲去掐柚子,把那柚子掐得碎碎的,散落在地上的,那是种令人伤心的碎屑,直看得大雄触目惊心。 而大雄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更是尖厉得令人心悸。 大雄神经质地抖了抖,然后看着笛子,笛子也这样看着他,谁也不去接,谁也不说话。 电话铃声断了,那只剩了呼吸声的空气十分脆弱,脆弱得动一动指头,空气就能碎成渣。 电话铃再一次响起,十分干脆地把脆弱的空气击碎,很张狂的样子。 大雄突然地起身,大步地走过去,仿佛铁了心要决斗样的豪迈。接了电话,他听着,没有说话,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她突然地紧张起来,她想轻松地笑笑,却并没有笑出来。 她把手机贴到耳朵边,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地响起:“笛子,是你吗?” “哎!”她回答,那声音干干的,在空气中抖一抖、抖一抖地飘摇。 她听见他在电话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笛子,下来,我就在大雄家的楼下,下来,好吗?” 所有自己和自己的对抗在这时都变得无力,所有对自己的努力——那样费力建起来的围墙,一下就塌了,像沙做的围墙,不堪一击。她听着电话里透着无奈的低沉声音,不挂电话,不说话,也不动。 “笛子,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笛子慢慢地放低了手机,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有迷乱的火焰。大雄担心地轻唤:“笛子?” 笛子挂了电话,突然地站起来,很快地站了起来,那时她只觉得一股强大的诱惑力支配着她,在异乡,顾虑似乎少了许多。 “笛子!不要去!”大雄是想阻止她的,他站在她的面前,觉得自己只能做这样一件事了,就是阻止她。 她轻轻地绕过他,绕到他身后,然后他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她出去了,她在楼道里跑了起来,他终于听不见那声音了,他走去沙发那里,颓然地坐了下去。 他看着楼道口那里,他分明听到了奔跑的声音,是她吗? 她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里,他熟悉的那个人,他思念的那个人,仿佛冲下来一样的急切。她还是那样简单的装束,几乎没有化妆,头发在风里面,显得有些凌乱,他看见她站住了,然后慢慢地向他走过来,他甚至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光,听到她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他抱住了她,紧紧地,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深深地呼吸——那样熟悉的发香,熟悉得让他忍不住眼眶潮湿。然后他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想也没想地转身就走。她跟着他,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塌实和安定——她只需要跟着他,就已经觉得十分的满足和幸福了,她头脑昏沉地跟着他,因为不管前方是什么,都已经不足为惧了,哪怕把他们流放到无人的荒岛——但愿把他们流放到无人的荒岛,那他就可以永远只属于她了。 她抬头看他,碰到他的目光,他放开她的手,是为了紧紧地把她搂进他的怀里,他们还是那样大步地走着,边走,他边吻她的额、她的发,他们终于敢面对现实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豁出去了才发现,一切不过如此简单。 他们盲目地走了很久,然后他才发现她其实穿得很单薄——出来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外套。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又美好,他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然后很珍惜地捧了她的脸,轻轻地抚摩,很饥渴地亲吻。她忍不住地流泪,不知道那泪水到底是因为觉得不真实的幸福,还是因为什么——她感觉已经彻底迷失了,不能思考,脑袋像个婴儿样的愚钝。 然后他轻声地说:“我们回家?” 她流着泪点头。 回家。可是,他们还是漫无目的地走,只一味地在春节张灯结彩的大街上穿行,而旁人对他们来说,太微不足道了,那些不过是虚幻的影子,和飘浮的风一样没有实际意义,他们的眼里,没有旁人,只有自己爱的那个人了。 她突然地停了下来,他问:“怎么了,笛子?” “我想应该回去给大雄说一声。” 他们就又回头,却找不到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就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坐上,只说去县一中。 三轮车在县城有些凌乱拥挤的街道上穿行,一种很悠闲的快乐。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大街上走了多久,到大雄家时,天已经黑了。 大雄的母亲来过电话,说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大雄和笛子过去。 大雄说他和笛子想在家里自己吃,这几天天天那么多人吃饭,笛子说累得很。 大雄的母亲心疼儿子,也心疼笛子,没有再勉强,对大雄的父亲也说:“这两天他们很辛苦的,就让他们在家里,还随便自在一点。” 大雄的姐姐却觉得这样冷落了他们,坚持要他们过去,还说再不过去就要去接他们了。 放了电话,大雄着急起来,他到哪里去找个笛子回来?现在伤痛好像都是次要的了(笛子居然真的出去就没有回来了,可见她是不爱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家里人在这样高兴的时刻,突然地被泼一盆冷水,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他那样地没出息——这毕竟是一件太丢脸的事,所以,悲伤之外,首先要解决的,是面子问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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