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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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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被郑姐一样一样地端了上来,菜式也是和以前不一样的——他把以往完全忘了,笛子想。 李丽热情地招呼着丈夫的前妻的女儿,她就是要做一个“新概念”的太太,宽容,有品位,会生活,有情趣,懂享受,她很从容地应付着一切,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她依旧年轻充满魅力,从进门那时起,笛子就注意到这点。对她,笛子始终带着一种特殊的情绪,看着她,不自觉地就想到母亲。 这是一顿十分漫长的晚餐,二土从桌上吃到了桌下,郑姐在后面跟着他,手里端着碗拿着勺子,跟着他跑。 凡鹏越来越沉默,这让笛子觉得难堪,认为自己在这里是太多余。饭桌上只有李丽不时地让一下:“笛子,不要客气!吃菜!” 然后秧秧歪了头,把玩着手里的筷子,眼睛里像有个精灵的猴一样闪亮地看了凡鹏,问:“爸,笛子上学了,学费总得拿了吧。” 笛子蓦地红了脸,低了眼,想说:“不用。”却并没有说出来,再看父亲并不言语,又觉着些委屈——他对她并不关心了。 好容易吃了饭,看见郑姐把东西收进厨房,笛子要说走的时候,却被父亲叫住了。 父亲拿了一个呼机和一张银行卡出来,放到茶几上笛子的面前,说:“笛子,你上学了,也不住家里了,这个呼机带上,你妈好找你。这些钱是你的生活费,密码是你的生日,回去交给你妈。” 悲伤和委屈是经不起关注的,笛子一下就让眼泪流了出来,挡不住。 原来他依旧是疼爱她的,她悲切地想。她低了头,不敢看他。 疯跑的二土看到笛子的眼泪,被吓住了,站在那里不敢动。 李丽很善解人意地抱了二土进房间,说先拼拼图,再和笛子姐姐玩。 秧秧柔顺地把自己的手搭在笛子的腰上,觉得眼睛湿润。在秧秧这里,对父亲的情绪始终是复杂的,父亲是可恨的背叛者,但父亲却明明也是充满温情的长者,秧秧不时地恨他,却不能不时时地原谅他——在这件事的态度上,秧秧自己也觉得疲累。 笛子却又突然地觉得悲愤,他欠她的感情似乎多得不能用这一点点来弥补,不能。 父亲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好好读书,争取升本,专科出去很被动的,不好找工作。” 笛子站了起来,并不伸手拿桌面上的东西,她已经不好意思拿他的东西,并且,她要他一直欠着她,他还不完的。秧秧却胡乱地把东西塞到笛子包里,跟笛子一起走了出去。 出来后,秧秧一直跟着笛子,两个人手拉手地走,仿佛是拉着以往的记忆,不舍得放手。许久,秧秧低沉地说了一句:“郁闷!” 秧秧和学校大多数学生一样,在校外租了房子,可以搞创作,可以和男朋友约会,还可以熬夜看碟片,《霸王别姬》《阿飞正传》,所有张国荣的碟片,在这里全部都能找到。 秧秧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在学校对面犹如迷宫一样的小巷里。 小巷是古老城市的遗留物,年代久远的平民房屋,屋前是老旧的青石板小路,石板之间,生长着颜色一样混沌的寥落小草,偶尔有鲜艳明亮的黄色小花在其间突兀地开放。 小巷里居住着许多美院的学生,渴望着自由的一群人,早早地想要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隐蔽的世界。于是这些小巷就像一个已经快要昏睡的老人,却因为外在的因素,在身体里有股奇异的力量,在浑噩之间暗暗涌动。 秧秧住在一栋小木板楼的第二层,从一楼的门厅上去就是阳台,阳台是木结构的,有红漆脱落、散发着木头味道和潮味的栏杆。 阳台上挂满了秧秧各色各样的衣服,还有男人的——她的同学,一个瘦高个的英俊男子。那个骑着单车在院子外面等待的刘萧,已经从秧秧的生命里掠过了。 他去了北京上大学,秧秧说这样就只有分离,最好的解脱方式,甚至不需要找理由就可以分手,四年的时间,激情早就耗尽。“看着他,只觉得十分倦怠的空虚,他已经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和令人兴奋的激情。”秧秧曾经这样说。而那个男孩是秧秧最长的一次感情经历。 秧秧藐视男人和男人的感情,或许骨子里害怕父亲对母亲那样的背叛,于是秧秧自由地穿梭在男人中间,每一段感情的开始和结束,都轻松地被秧秧控制着——收放自如。 爱上男人是女人的劫数,秧秧在父母离婚以后,有些夸张地得到这样的结论。 而笛子已经隐隐地感觉到,秧秧那看似潇洒的收放自如,都因了自己的害怕,对爱情的害怕,对家庭的害怕。笛子不愿意让自己害怕,笛子抱着许多的幻想,一个充满阳光的健康男子,安抚她心头牢固的不安全感,他会告诉她爱情是可信的,男人是可信的,家庭是可以依赖的,以往残缺的感情,他会一并补偿给她——她不知道她那样迫切而完全的要求,何尝不是因为自己那样深的不安全感。对于爱,她从骨子里是惧怕失去的,而对秧秧恐惧的明了,何尝又不是因为自己更加有那样的恐惧感呢。 麻雀在阳台前的黄桷树上尖叫着跳跃。秧秧穿着钴蓝色的睡裙,用一个小碟,装了一些速食麦片,一点一点地撒在木质的栏杆上,然后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麻雀慢慢地跳过来,啄着栏杆上的麦片。 笛子坐在栏杆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只那样看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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