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89)_朱金泰

八十九

　　女子说，没有办法，她和婆婆只好向亲戚借了点盘缠，坐火车来到丽阳寻找丈夫，在锦江大酒店打听到，她丈夫十几天之前就离开了，有人提供了一个线索，说她丈夫来到了常川县灵雀镇一个叫柳溪山庄的地方，于是她们一路寻奔而来，找到了这里，却寻不到柳溪山庄。

　　旁观的人们都对这两个苦命的女人表示同情，一个上了年纪的当地老妇人还掉下了眼泪，连连说造孽。很多年长的更是发出一声声叹息。

　　听了女子的一番哭诉，牛枝花也有些心酸。从农村出来的牛枝花吃过苦，知道生活的艰辛，每当遇到这种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他知道女子的丈夫就是刚被他挖到山庄从事厨艺的河南人小厉。却没想到小厉家遇到了这么大的灾难。他将情况悄悄告诉了马之栋。马之栋说那赶快将这婆媳俩接到山庄去，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于是，牛枝花和马之栋钻进人群，来到女子身旁，说自己知道她丈夫的下落。可以带她们去。女子以质疑的眼神望了望牛枝花和马之栋，摇头不肯，说怕和陌生一起走。人群里也有人说不能跟他们走，万一这两个男子是人贩子就惨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马之栋急了，说我们这样子像人贩子吗？

　　旁人反驳说越表明自己不是人贩子的人就越有可能是人贩子。也有人说，你们两个这副奇怪的打扮就很有问题，深更半夜还背着个网子干嘛，这时候的鱼儿都睡觉啦。

　　马之栋辩驳说，我们不是打渔的，我们是捞死尸的。旁人听他这么一说，纷纷从他们俩身边闪开，好像他是个瘟神似的，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顿时让出一个缺口来。有人对年轻女子说，这两个捞尸人一看就不正常，你们千万别跟他走，弄不好真把你们卖了。

　　刚才还在哭泣的年轻女子听马之栋说自己是捞死尸的，禁不住笑了。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露出惊诧的眼神，感到纳闷。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在瞬间突然转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嚎啕大哭：我的个儿啊，你的尸体我们都没有找到啊，我苦命的儿啊……看到这辛酸的一幕，旁观的人们脸露悲色，又开始安慰女人。

　　马之栋也很同情这两个女子，知道年轻女子的丈夫在柳溪山庄工作，便再次提出带他们去见丈夫。马之栋的一番好意再次遭到质疑，有人说赶快报警，将这两个人贩子抓起来。马之栋便和那人理论，说自己绝对不是人贩子，是真心想帮助他们。那人奚落道，你是想帮助你自己吧，想趁机占人家便宜吧。马之栋气得发抖。

　　少顷，突然警笛长鸣。王尚进带着两个干警来到了现场。了解了一下情况，问谁是人贩子。有人指着马之栋。王尚进见到马之栋，一愣，说怎么又是你啊，真是阴魂不散。马之栋说自己不是人贩子。王尚进也开始怀疑马之栋，便让他出示身份证。马之栋出门从来就不带身份证，哪里拿得出那玩意，再说就算带了也不敢拿出来，这样就穿帮了。

　　王尚进见马之栋拿不出身份证，便问他的同伴去哪里了。马之栋回头一看，牛枝花不见了踪影。王尚进便让干警将马之栋带回所里调查。马之栋不从，两名干警便架着他，准备往警车里塞。马之栋大发雷霆，说刚才在派出所张警官问他们要身份证，他们答应明天取证件来派出所的。正在这个时候，牛枝花跑了过来，说王所长你们误会了，我们真是想帮助这对婆媳，哪里是什么人贩子罗。王尚进让他出事身份证，牛枝花哪里敢亮出身份，说没有带身上。两名干警便准备将他也一同带回去调查。

　　正在这个时候，田瓜瓜开着他的大奔来了。看到牛枝花和马之栋，就大喊二叔、四哥。王尚进认识田瓜瓜，知道他是牛枝花的司机。田瓜瓜马上给王尚进递烟，说这两个人是他老家的亲戚，老的是堂叔，年轻的是堂哥，因为捞尸受到别人的排挤，最近找到他来投奔，他介绍给附近一个收破烂的，让他们去收破烂，这收破烂比捞尸收入不会低，可他们俩总是惦记着捞尸这档子事，四处寻找死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马之栋听田瓜瓜这么一说，瞪了他一眼。

　　王尚进听了田瓜瓜的解释，便也相信了，不再强行将牛枝花两人带回去做笔录。王尚进让田瓜瓜顺路将两个女人也带回山庄。田瓜瓜问了一下情况，说厉师傅确实是他们山庄的厨师，没想到家里遭这么大殃，真是造孽。

　　于是，田瓜瓜将四人带到车上。牛枝花和马之栋手里拿着长杆子，进不了车门，田瓜瓜说这是高级轿车，还以为是拖拉机呢，让他们扔了算了，牛枝花不肯，说这是他们吃饭的玩意，不能扔，执意将网子杵在车窗外。

　　旁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田瓜瓜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一溜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马之栋在车里问牛枝花刚才你跑哪里去了。牛枝花说给田瓜瓜打电话去了，让他来解围。马之栋哈哈大笑，说真他娘的过瘾。此时，车里的女人轻声哭泣着。马之栋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合时宜，便连忙打住，安慰起人家来。

　　牛枝花对婆媳俩说，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你们就节哀吧。你放心，柳溪山庄的老板不会见死不救的，到时你们有什么苦难就给他说吧，他会帮助你们的。老妇人打住抽泣声说，真的吗？这世道还是有好人啊。

　　不一会，车子就到了柳溪山庄。

　　一干人正准备进入别墅，这时突然从黑角落里冲出一个人影，将他们拦住。牛枝花定神一看，还是那个放哨保护领导安全的警察。那干警死活不让他们进去，说这么晚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望了望马之栋和牛枝花，说你们不是送新鲜鱼的吗，怎么一天送几回啊。牛枝花连忙解释说，他们有个东西落这里了，回来取一下。

　　干警指着两个女人问是干什么的。田瓜瓜说她们是山庄厉师傅的家属。干警不相信，让他找人证明。田瓜瓜只好跑进去，喊出了山庄管理员老曾头证明。折腾了一番，几个人才进了山庄。

　　牛枝花将两个女人领进小会议室，让他们等一会。然后走出去吩咐田瓜瓜将小厉叫过来。马之栋则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老妇人，说这点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俩去买点东西吧。老妇人执意不肯接，说你们在外面靠捞死尸，赚钱也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马之栋不好如何解释，执意让老妇人收下。牛枝花进来一看，对马之栋的举止也很感动，说老人家这是他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老妇人推辞不掉，只好将钱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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