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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在中国,离婚并非“无理由退货”,不实行“三包”。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心理。婚姻并非完全是一种个人行为。也许它是一种契约,可毁约一方要承担违约责任。

  从她家出来,我倒觉得有一点轻松。我所处的地位比她有利,我是可以博得人们同情的人。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暂不去找她?她肯定会马上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她也知道我一定会丧魂落魄地去找她,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求她,用我的眼泪和我的忏悔去乞求她的宽恕,她呢,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地,淋漓酣畅地报复我,折磨我,打垮我的意志、抵抗和自尊。

  我想,我反其道而行之。我沉住气不去找她,省得她躲我。我理顺我的心境,安排好我的生活,清静清静,舒舒服服地过上一阵子单身生活,当一阵子单身贵族,何妨?

  在这件事上,应当说,女人比男人脆弱。我不去找她,她立刻会感到她的“核威慑”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失望、沮丧、屈辱的反而会是她。她会垮下来的。

  想到这儿,我真想笑。

  等她垮下来,我再去收拾残局,岂不是应了兵法上的“避其锐气,击其惰归”?那时候,摧枯拉朽,岂不是事半功倍?

  也好。

  我决定回家,先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扫扫屋里的霉气,晦气。

  另外,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把正在写的几篇作品扫扫尾。对,写作是我调整自己心态最好的“十金救心丹”。好好写几篇散文吧,以我现在的这种心态,一定能写出最优美,最能打动人心的好散文。

  刚回到家里,BP机嘟嘟地叫,我看了看,是她,梅蕊。我决定不复机,非常时期,还是避避瓜李之嫌吧。

  我卷起袖子,先打扫,用吸尘器把屋里的土好好地吸了一遍,我的天,那土好厚!然后,擦洗地板。这些活过去都是由她干的,女儿和她抢,母女俩大吆小叫地干。现在,屋里太静了。

  我打开影碟机,放歌。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听音乐,可一听音乐,我又想她。尤其是那首我俩唱过无数通的《在雨中》:

  在雨中
  我见过你
  在夜里
  我送过你——

  这两句,向来是由她唱,她那略带沙哑的嗓子,真有些如泣如诉,要想不想她,也真不容易。下面两句,总是由我唱的,我不自觉地在心里唱,那旋律,小河流水似的。

  在春天
  我拥有你
  在冬季
  我离开你
  有相聚
  也有分离
  人生需要
  去努力。
  有欢笑。
  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躲得过去?

  唱到这里,我的心在哭泣。声音不觉有些哽咽。我想,我是何苦?何苦自己折磨自己?这岂不是自虐?

  可我偏就喜欢如此。也许正是一位哲人所说:痛苦,是人类一种高尚的感情?

  我不再唱,可那歌声依旧如水流淌!

  你说人生艳丽
  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
  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地忍受
  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
  春来冬去!

  这歌声,从如诉如泣的西窗细雨开始,却结束在如钱塘观潮一般的汹涌澎湃之中,我听得痴了,听得呆了。

  我忘得了她吗?我能平静吗?

  我坐下来,吸烟,猛猛地吸,吸得那么呛,那么凶。

  她恨我吸烟,我总是躲着她,背着她吸,现在她走了。我想怎么吸就怎么吸!她在家,我得时时地看她的脸色,屋里总要一尘不染,她有一种洁癖,现在,我屋里就是成了猪圈,谁又能说一个“不”字?

  我何不作一次“快乐的单身汉”?

  大丈夫何愁无妻?!

  23.灯红酒绿

  虽然她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黑暗里正在发生些什么。男人急促的呼吸,咻咻的喘息,女人慌乱的推拒或快乐的接纳。男人的恳求哀怜和女人的柔情蜜意。

  很快,最初的这一阵混乱如同一阵秋风,扫去了卷走了一地金叶,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沙沙的雨声,亢奋的,激昂的,欢乐的雨声……

  陈述的反应的确让夏雪意外。陈述的电话打到医院时,夏雪正在手术室准备手术,她可以来接,也可以不接。她拒绝了,并且告诉医生办公室,凡她的电话,一概不接。

  可她知道,他回来了。她想,他一定会来找她。中午,她故意跑到护士长家里去聊天,一直聊到上班。他如果去她的宿舍找她,计他罚站。

  护士长住的房子在她的宿舍对面,三楼,从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她的宿舍,如果有人来找,她一眼就可以看到。

  没有人找她。她很有一点失望。

  下午,正好卫生厅有个会,她本来可以叫别人去,可她偏要去,走了。开完会,她想,肯定,陈述会在她的宿舍门口等她,她便故意绕到护士长住的那栋楼上,朝下看,不,没有人找她。

  她弄不清她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是轻松还是沮丧,或者失落?

  她不想在宿舍里等他来找,也不想回家听父母絮叨。她一转身出了医院,她忽然有一种想法,现在,她不是也成了单身贵族,何不到歌厅里去潇洒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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