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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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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他一动不动如同死人。几个小时后,他被一阵冷风吹醒。苏醒过来的他,眼睛发直、意识浑浊、不辨方向地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他疲惫地倒在一处路面上,看上去像睡着了。其实,他是给饥饿、疲惫、外加伤痛弄得昏迷过去。他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铺温暖的火炕上。一个慈祥的山民正在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显然是这位好心的山民救了他。他睁开双眸直直地盯向前方,随后猛地推开山民。闻到山民家中有肉香味道,连忙奔向屋外的灶火旁掀开锅盖,抓出一块山鸡肉,不管山鸡肉有多烫嘴,他三两下吞掉。 山鸡肉本是山民为他置备的,看到他不顾一切地吞咽着还没炖烂的山鸡肉,山民感到眼前被搭救的男子处于疯癫状态,没有阻拦他,任他吃个够。他吃掉整整一只山鸡肉,撒腿就往屋外跑。山民没有追赶他。山民知道,疯人是看管不住的,况且自家已尽力救下他,于情于理说得通,下一步就要看他自身造化了。造化好,他就活人;造化不好,老天要收他,谁也没辙。山民眦出紫红色的牙床,口中不住地叨念着什么,拿起长杆猎枪,吃了点菜饽饽,去山上狩猎了。 肖络绎肚子里填充一只山鸡,增添了气力,依旧不停地向前跑去。至于前方是哪里,他根本没有感知。他只觉得向前跑去心理面很舒坦。跑了几天几夜,他脱离开山路的陡峭,跑回北京。他的疯症已不局限于两眼发直地奔跑,而是逢人非骂即打。有几次给一群野孩子围住,被野孩子打得鼻青眼肿,幸亏有人报了警,否则他极有可能被野孩子打伤或打残。此后的日子,他流落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靠拾拣垃圾箱内的残羹剩饭、去市场拾拣烂菜梆子度命。碰上好心的小商贩,还能吃到热乎馒头或热乎包子。身上披挂的衣服,几乎都是好心人送给他的。先前的衣服早已被他磨损得不成样子。虱子生多了,奇痒无比时,他就会脱掉身上的衣服、打赤膊流浪街头。身体给寒冷的天气冻得发紫、直打冷战,让人看了顿生怜悯,人就会送给他旧衣服。穿上人送给他的旧衣服,他眦出生满污垢的牙齿嘿嘿傻笑一阵,而后穿上那些衣服。那些衣服都给他穿在身上,大小不均、参差不齐,看上去滑稽可笑,像个滑稽小丑。 肖络绎疯癫的日子完全消磨掉以往的神态。他蓬头垢面,蓬乱的头发上滚动着虱子、粘着赃物品、脸部黑乎乎一片,不见真迹、目光浑浊呆滞,瞧向谁,就直奔人家去。人家看见他,都绕道而行。校长侄子有一天挽着女友的胳臂遛大街,与他擦肩而过,居然没认出他,还用手捂住鼻子闪身躲开。由此可见,他已完全灭绝本色。一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来到庄老师的旧宅,但他全无印象。楼门大敞着没人阻拦,他便进入期间。他在这栋楼的许多空房子住过,直到人家来了房主,哄撵出他,他才不得已逐一换地方。医生诊断,他记忆功能的丧失,是因为大脑被严重震荡过。脑电图出现波段情况,就是说他的记忆功能已不复存在。庄舒怡几乎时刻守候在他身边,可他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没有情侣间的爱意表示。她为他擦拭面颊或者身体,他都会脸部红润,不好意思地抢夺下她手中的毛巾,这使她伤心至极。他除了记忆力丧失,身体其它部位已恢复健康,他要求出院。 出院后的肖络绎,被庄舒怡带到普通居民区域的新居。出院的当日傍晚,庄舒怡睡在肖络绎身边,肖络绎却触电般坐起,拿了枕头、被子住在沙发上。庄舒怡捂住面颊发出悲鸣。白日里庄舒怡去医院坐班,肖络绎在家里学做家务。做完家务,肖络绎就会出外试着找工作。由于他丧失了记忆功能,不认识一个字,所以无论到哪里应聘,都给人家白眼哄出来。他在街上转悠的时日,突发奇想做起了水果生意,而且做得很入流,回头客层出不穷。他的水果质量好、要价公平、上秤公平、服务态度好,顾客每每都会满意离去。有老者特意问了他个人情况,问他结婚生子没有。得知他独身,就张罗为他介绍对象。 奔红月打来电话时,庄舒怡正在劝慰庄舒曼回家居住,告诉庄舒曼肖络绎已成为正常人。庄舒曼却对庄舒怡说,姐,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不可能再面对肖络绎,我和你的情感有所不同,你是他的妻子,自然能够和他复归旧好。我则不同,心灵的伤疤时刻咬啮着灵魂,它使我想起曾经的爱情、想起离我而去的陈尘。这种创痛不是一时半节能够消除得了的,况且我还要照顾杜拉。杜拉患了神经衰弱兼并严重洁癖症,她是我们几名要好女生中唯一的研究生,她是我们的骄傲。再者过些日子南柯就要出狱了,南柯无亲无故,我们自然会住在一起。还有我要设法找到苑惜。几个月的时间,苑惜都没有消息。奔红月也不知为什么不告而别,我也要设法找到奔红月。我们几个有着相同的经历和遭遇,只有依偎一处,才会有温暖。这种温暖是任何人无法给予的,只有我们之间才能相互发挥。姐,你还是回家照顾他吧,不用担心我。 看到庄舒曼态度明朗、恳切,庄舒怡只好妥协了庄舒曼,临离开时硬是塞给庄舒曼一千元钱。庄舒曼无可奈何间只好收下。庄舒怡刚离开,奔红月便打来电话。有了奔红月的消息,庄舒曼的声音有些变调,连忙问向奔红月现在哪里。得知奔红月在孤儿院,她愣住了。此前她去过数次孤儿院,都不见奔红月的踪迹,问道院长,院长也是无法作答。而今她真真切切听到奔红月的声音,兴奋得想跳起来。 奔红月来到租赁的房屋扑在庄舒曼怀中,如实讲述了新近发生的事件。庄舒曼一下子从兴奋中跌落到悲哀的深谷。几名要好女生中属奔红月的青春完完整整,现在奔红月人为地染尘,叫她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她猛地扇了奔红月一个嘴巴,气愤地扭别过身体,又转过身体对奔红月说,奔红月呀奔红月,枉你还荣当一回高才生,成破利害、利益得失,你都搞不清楚。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你满意了?真是鬼迷心窍,做出如此糊涂事。我们几个遭到可悲下场,你觉得好玩怎么着,紧追猛赶追上来,你呀简直愚蠢到家、傻透了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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