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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听到肖络绎的问话,庄舒曼的哭声由声嘶力竭转为嚎啕。那种嚎啕,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嚎啕极限,庄舒曼带着嘶哑的声调向肖络绎发出质问,你这个伪君子、披着人皮的豺狼,我和姐姐错看了你。豺狼咬破羊羔的脖颈,居然还假装糊涂。现在我和姐姐什么都不亏欠你了,因为我已用美好的青春作了抵偿。

  庄舒曼霍地从地板上立起返回自己的卧室,穿好衣服、拎了背包,从容地离开家门。临离开时狠狠瞪了肖络绎,愤然打开家门。庄舒曼犀利的目光告诉他,他对庄舒曼做了什么。他血液凝固、思维短路、耳边呼啸着冷风,但意识很清醒,短期内不会进入病态。得知对一度珍爱的庄舒曼小妹作了什么,他内心石头般沉重。虽说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但他相信庄舒曼,庄舒曼从未说过谎话。至于如何做出丧心病狂的事,他已不想细纠原委,伤害庄舒曼已成事实。庄舒曼的幸福被他碎裂,庄舒怡知晓此事肯定不会好过,他们的感情生涯从此也会烟消云散。他在庄家姊妹最危难的岁月救了她们,到最后他却成了她们的罪魁祸首,他罪不可恕,无颜面对她们。趁着头脑清醒,他要做出英明决策,这英明决策则是对生命的自裁。出现这等事,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向心爱的庄舒怡做解释,只能以命偿还。

  有了如此念头,肖络绎归拢了大厅的凌乱,以免庄舒怡回到家中产生惊惧。为了日后庄舒怡能在这座宅院里安宁的居住,他决定离开家门,到京郊地段找一个僻静处了却生命。临离开家门,他进入浴室洗了澡,换上一套新内衣内裤,穿了庄舒怡新近为他购买的名牌牛仔裤和一件样式美观的毛衣,又穿了件羽绒服外衣,来到和庄舒怡共同的卧室,深情地望向庄舒怡的照片,直到眼内涌出大颗泪滴,他才想起临近庄舒怡下班时间,他必须从速离开家门,否则即会和庄舒怡撞上面。他给庄舒怡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道,舒怡,我要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怪我狠心。我只能说,我们的缘分已尽,这是天意,不可违抗。我们的爱情小舟,只能搁浅在人生之旅的中途,这是没有办法解救的事实。相信岁月会洗刷掉你的悲伤,也会洗刷掉舒曼小妹的悲伤。永别了,舒怡。爱你的肖络绎,匆匆留言。

  庄舒怡下夜班时,给一名待产孕妇耽误了下班时间,因此比往常晚回家中两个小时之余。离开医院,她兴冲冲地去了菜市场,买回肖络绎爱吃的蝉蛹、庄舒曼爱吃龙虾,还有肉和几样蔬菜。庄舒怡想让庄舒曼在家中好生过个周末。由于归家的时间给采购拖延一些时候,庄舒怡返回家中时已临近中午。进入家门,她迫不及待地要肖络绎出来帮忙。叫了几声,没有回答,她有些紧张,难道肖络绎犯了痼疾不成?急匆匆推开她和肖络绎的卧室门,打眼向室内一瞧,发现床上比往日整洁许多,一对方型枕头依次摆放在床头位置、鸭绒被子平展地铺在床上,她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往日,只要肖络绎躺过,床上肯定皱皱巴巴。

  床头柜上摆放的字条醒目地呈现在眼前,她慌急地浏览一遍,便绝望地瘫坐在床上。尤其是字条上面“永别了”三个字,让她老半天没能拔上气来。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呼出一口气。她当时脑海中只想到肖络绎肯定犯下神经疾患,至于为什么犯下神经疾患,她无法猜测,当务之急找到肖络绎才是上策。可是发生这样的事,庄舒曼为什么不通知她呢?还是庄舒曼因为有事先行离开家门不知晓此事?

  一团疑虑倏然袭入庄舒怡心尖,她拨打了庄舒曼的手机,庄舒曼的手机呈现关机信号,令她更加震惊。庄舒曼的手机一向二十四小时开机,除非手机电量完全消失自动关机。她决定去庄舒曼的学校。

  庄舒曼离开家失魂落魄地返回学校,见到谁也不理睬,进入寝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像以往那样,一有不开心事,就用被子蒙上头。南柯、杜拉、苑惜、奔红月全都在寝室。因为每学期阶段考试在即,她们几名女生暂且将“个人计划”抛到脑后,一心用在专研学问上。她们见庄舒曼脸色苍白地返回寝室,顿刻猜到她发生了什么事,不是陈尘惹了她,就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幸事件。但她们谁也没猜到,她变得和她们一样失去贞操。她们更没猜到,使她失去贞操的竟然是肖络绎。她们没有像以往那样掀开她的被子,向她说出“天塌了”“地球不转了”等话语,以此振奋她的情绪。这次不同,这次她们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世界末日。所以她们要等她主动掀开被子,再行向她发问,然后齐头并进想办法、找路子,让她们中唯一的幸福天使快活起来。

  她们已是一摊烂泥巴,所以要护卫好她这片芳草地,决不能让她浸染污泥浊浪。她是她们的希望,代表着她们的春天、代表着她们的童话。她躺在床上满脑袋乱哄哄一片,耳鼓呼呼作响。她先是闭着双眸回忆过去美好的时光,而后陷入深深的绝望中。肖络绎从一个可爱的父兄形象,转变为一条可恶的色狼形象,她始料未及。从前的肖络绎是那样令她信赖。记得有时候她会拄着下巴入神地听他讲故事,还会赖皮地坐在他腿上不动。她将他当作父兄看待,依赖、耍娇在所难免。从学校返回家中,发现他在画室作画,她悄然进入画室蒙住他的双眸,要他猜准一个谜语,她才会放开手,然后说她饿了,要他撂下画笔为她弄些吃的东西。待他如令而行撂下画笔准备离开画室的瞬间,她会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状落座在画室的一面座椅上,一只腿翘起搭放在另一只腿上,要多傲慢有多傲慢,像一个超级公主或母仪天下的女皇。为了搞笑成功,她捏着鼻子发出女皇老掉牙的声音,我的仆人,做些可口的饭食端上来,本皇今日的胃口不错。

  肖络绎就会点了庄舒曼的脑门随口说出,疯丫头,真拿你没办法。

  有时在家中和肖络绎一并讨论绘画艺术,庄舒曼的观点缺乏理论依据遭到肖络绎的驳斥,她每每强词夺理,硬说自家理论堪称一统学说,甚而发急时来到肖络绎身旁,揪住肖络绎的耳朵,逼迫肖络绎服从她的意愿。想起这些滑稽场面,泪水夺眶而出。从前的岁月多么令她难以忘怀。可是如今肖络绎的光辉形象已不复存在,让她厌恶和鄙视。她心灵深处隐藏的那些美好感觉,全都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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