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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一众人都跟着笑。

  不论台面下如何汹涌,男人们仍然言笑晏晏兄弟情深的样子。

  顾意冬说:“很久没好好打一场了。”

  贺迟接道:“的确。”

  顾意冬挑眉:“咱们俩?”

  贺迟看向周围:“还有人一起?”没有人说话,随即耸肩,“就咱俩。”

  顾意冬搂过乔落:“落落也是高手呢。”

  于是三人站在发球区,十八洞的比杆赛。

  乔落握七号铁杆,第一杆就Looping(飞球弧线偏左)。

  贺迟则用反重叠式握杆,干净利落的开球。

  顾意冬也很自若,第二洞更是直接Pitch-in (直接切击入洞)。

  到了第四洞乔落堪堪撵上进度,拿出推杆,顾意冬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吹拂在她耳边:“不要急。”稳稳地推球入洞。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不安,男人们都是很镇定自若的样子,一边挥着杆一边还商讨着一项不动产信托交易的进行状况。

  偶尔还跟大海他们远远地喊话,然后摇头笑:“钟远这小子永远打薄!”

  乔落的下个球仍然是个涮边球,她看着觉得很可笑,怎么转仍然留在边缘。

  贺迟已经领先她两个洞,远远的又是一个正旋,很帅气。

  她不是想认输,她也曾经壮志凌云,她也曾经与贺迟势均力敌,就在不久前她还在钟远面前挥出标准杆下的好成绩。可是今日,乔落只觉手里的金属杆重逾千金。她这是怎么了?

  她眯起眼看着远处Pinsetter大力地挥着手,半晌不做动作。顾意冬转回来:“怎么了?原来不是很厉害?”

  乔落垂头站定,一扬手一个Pull shot(拉出式击球——击球后球直飞向击球方向线左侧的失误球),然后两手一摊:“物是人非。”

  顾意冬双眉一紧,沉声:“落落。”

  乔落索然:“你们玩吧,我认输。”转身招手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在咖啡厅坐了良久,久到乔落细细地想了一遍跟顾意冬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四岁的,七岁的,十七岁的,十九岁的,二十岁的,然后是二十七岁的。

  抬头时他们一伙人正往回走,很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

  对的,挥斥方遒。他们无一不是家世雄厚,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受过精英教育,如今在各行业的领头位置呼风唤雨。乔落看了,也要赞一句——好一群人中龙凤!

  忽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也曾经尊崇过波伏娃,也曾手捧《第二性》如痴如醉,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一面吹不倒的旗帜,胸怀澎湃理想,对生命和未来充满了激情。今天,在这群男人面前,忽然觉得自己的道行真的很浅。

  这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地按死她,让她翻身不得。可是二十岁之前的乔落也只有贺迟敢与她直接冲突。

  那么,是什么缺失了?

  她不想承认成就那个乔落的是乔父曾经的辉煌,她总以为自己可以直视命运,昂起头不屈地抗争。

  她总以为尽管不可以背叛命运,但至少可以反叛。

  她不想承认这就是阶级的落差。

  是的,阶级。

  这个词深深地刺伤了她。她不恨自己不再属于那个阶级,她只是为这个命运感到莫名的忧伤和灰心。

  灰心,很灰心。

  觉得一瞬间所有的力气被抽离,乔落用手捂住脸,希望能挽留一丝温暖和信心。

  “落落,你不舒服?”率先问话的是贺迟。

  乔落抬头,看见贺迟关心的脸,顾意冬忧心的脸,钟进压抑的关切,钟远的探究,孙豫的不解,宋海的高深莫测等等。

  她站起来:“我累了,想先离开。”

  顾意冬沉吟:“我送你。”

  “不必,你与他们继续。”

  乔落拿起手袋向外门口走去,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尽快。

  顾意冬皱眉,隐隐察觉她不同寻常的索然,忽然觉得心慌。

  追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看她低垂的眉眼:“落,怎么回事?”目光犀利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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