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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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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大玲没过来,说不想吃。李常青对齐玉萍说一会儿给她蒸个鸡蛋羹。晚饭是打卤面,李常青今晚的面没擀好,更没切好,粗细不均的,吃的时候姥姥就有话:这也叫面条儿,心里想什么呢。浇上卤,拌了拌,吃一口又嚷嚷起来:你这是没放盐吧,怎么一点咸淡味都没有,这木耳没洗干净,牙碜(北京话,不干净)。老太太一通数落,齐玉萍一旁不乐意了,啪嗒一声,把筷子撂桌上道:您也忒刁了,将就点不成啊。老太太不饶人,俩眼一瞪,脸上的皱纹全撑开了,挑着高音道:嘿,我说三丫头,事没做好还不能让人说,我就弄不明白这是哪门子规矩。齐玉萍不会服软,本来就是个矫情人,小学老师当了好多年,嘴头上的工夫更是了得。干脆把碗一推,眉毛一竖,嗓门一亮,真枪真刀地跟老太太干上了。先是嫌老太太能动换不动换,摆谱,这儿忙的腿肚子转筋了,那闲的长毛儿;看人家老家儿,哪个不帮把手,倒先捅开炉子也好呀,生怕挪一下身子就会散架似的,末了道:您就呆着吧,看能不能变尊佛爷我们供着。齐玉萍唠叨的工夫,老太太琢磨:这傻丫头,好赖不知,横竖都是自己吃亏,就知道跟我这当妈的叫劲,有你掉泪的时候。这么想着,也就不接三丫头的招儿了,闷头胡噜面条。李小月吃完一碗面条,抹了下嘴道:妈你干吗对姥姥这么凶,爸做的面条就是不好吃。齐玉萍已经占了上风,对小月的话全当没听见。李常青一声不吭,吃了两大碗面,然后就去了厨房给大玲蒸蛋羹去了。从放鸡蛋的笸箩里挑了两个最大的,磕开,倒进一只兰花碗里,用筷子打,声音紧密,一听就知是行家,兑上温水,散点盐;蒸的时候也不能马虎,火一大,蛋羹起了蜂窝,就没法吃了。蒸的工夫,李常青就呆在厨房里,望着蒸锅发呆。北京的四合院没厨房,都是自己腾出来的,大玲家的厨房是东耳房,带个玻璃天窗,光线从上边下来。锅开了以后,水蒸气朝上蹿,天窗上的玻璃乌了,看不清天是不是黑了,黑不黑都不打紧,这男人的心里是亮堂的,象他那只鲜艳夺目的鼻子。他感觉到了,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上高中的时候李常青的理想是当飞行员,那时候他的鼻子已经红起来了,他在老师的催促下不得已说出自己的理想,遭到全班的哄笑,老师很严厉地制止住学生的哄笑声,鼓励李常青,说这不是不可能,要坚持自己的理想,不要管别人怎么说。老师这么一说,李常青突然觉出了自己的幼稚,过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只是个理想而已,离实现相差十万八千里。尤其到了房管局,当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以后,更觉得,理想,简直就是瞎想,是胡思乱想,而他,连这种瞎想的兴趣都没有了。高考是一根救命稻草,李常青这样心性高的人绝不会放过。他有把握,一听到恢复高考,就觉得机会来了,反过来说,机会纯粹是给他这号人预备的,而他周围的人,让他的红鼻头麻痹了,仿佛他就永远处在被嘲笑的地位,永远不能翻身,而根本忘了,他压根儿就是个有能力的人,想干什么基本就成什么,结果证明了这一点,李常青顶着火红的鼻子,走进了北大校园。一直以来,他为性烦恼。其实齐玉萍的身体很结实,饱满的乳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后边看,屁股大,象两团发起来的面,男人看了,想入非非。但她的唠叨和尖刻,让李常青丧失了性能力,在床上的时候,李常青刚喘起粗气齐玉萍就说:呀,怎么喘的这么厉害,怕不是哮喘病犯了吧,这几天受凉了?还是吃的不合适,弄点丸药吃吃。即便干的起劲,嘴还是闲不住,象个交通警指挥交通,往左,往右,对对,往上点,再往上,不对不对,过了,往下。下床更甭说了,眼一睁,话匣子就算自动开了,这屋里话音还没落,那屋又重新开了话头儿,此起彼不落,久而久之,李常青心烦,心一烦,下半身的活就不给劲,一回两回,得,阳痿的病症算是落下了。想起刚结婚的时候,妈呀,胡同里道贺的人还没散尽,窗帘顾不上拉,大玻璃像是电影屏幕,小孩们探头探脑朝里边看,全不管了,拉下齐玉萍的裤子,从内裤旁边就进去了,俩人一上一下动着,看热闹的孩子不明就里,咧着嘴傻笑,光天化日的,活就干完了。用得着那句感叹话儿:往事不堪回首。就在李常青苦恼的节骨眼儿上,象股小凉风似的,大玲吹进了他燥热的心里。已经不象其它没有性经历的女孩儿,大玲的举手投足,都显露着一种谙通了风情后的镇定,一股油然而起的女人味,让李常青馋涎欲滴。身体些微的变化逃不掉,延伸了床上的扭动,走路的姿势婉若风摆荷叶,聪明的男人一看便知,这是个性欲旺盛的女人。哄这样的女人上床并非难事,至于伦理道德那些麻烦事皆为后话,有空再议。怀孕是个意外,李常青用了一只过期的避孕套,拔出来一看,避孕套开了个大裂子。李常青捧着蛋羹朝大玲屋里走,这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没星星也没月亮,阴天,只能借着窗玻璃透出来的灯光看路,碗里冒出的热气随着李常青身体的晃动,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大玲没开灯,李常青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齐玉萍在东屋喊:你磨蹭什么,蛋羹凉啦!李常青果断地拉开门,跨进门槛摸灯绳,灯亮了,再进右边的屋,喊大玲吃饭,大玲在床上翻个身,没搭腔。李常青说:怎么着也得吃东西,身子最要紧,别的都在其次。把碗放桌上,李常青拉椅子坐下,叹气。大玲突然道:我看身子倒是最不要紧的,其它的都要紧,比如名声,名声坏了,身子再好也没大用。李常青揉了揉鼻子说:别闹腾了,明儿我一回学校,你就不能这么任性胡来了,回头姥姥一撂脸子,你不更窝心。大玲坐起来,顺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灯光从李常青的左边过去,影子印在墙上,很大,鬼似的,李常青只要一动,墙上的影子就张牙舞爪,吓人。呆了一会,大玲让李常青走,李常青不动,指了指蛋羹,意思让大玲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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