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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你跟客户签的那些广告宣传合同,还有财务部关于这些支出的原始单据。”

  “要这些干吗?”

  “有人想从帐目上搞你。”

  “谁啊?”还能有谁,我心里暗骂。

  “我哪知道,这些事你去问修月,我只答应帮他把那些从香港调来的帐和本部被偷偷做过手脚的帐整理清楚。”

  “小样儿,还挺能干。”

  “切!”

  “昨晚没睡好?”

  “嗯,一只手打电脑慢得要死,两只手打又痛得要死,折腾到半夜。”

  “真乖。”我笑着逗他。

  “少来!你请我吃饭,我连早餐都没吃。”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累坏了的小孩儿少了几分拽拽的傲气,软软的,挺惹人怜爱。

  “川菜。”

  “喜欢吃辣?”

  “嗯,能走了吧?快被晒成人干儿了。”他皱皱眉,拉下遮阳板,轻轻晃着受伤的手腕。

  “先去医院,然后带你去吃川香苑吃地道的川菜。”

  拜展夜所赐,每次来医院我都得鬼鬼神祟祟地从食堂后的侧门进。展阳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立马表示以后也要走这个门儿。我揉揉他的头发,   “谁让你去参加选秀,才这么点围堵就烦了?”他皱皱鼻子,哼哼了两声,不说话。

  电梯里,我按下三和七。

  “你去三楼干什么?”

  “小孩儿别瞎打听。”

  “少来!你才比我大几岁?”

  “你心理年龄年轻,多好。”我边说边乐。

  “我在哈佛做过专业的心理年龄测试,”他打个哈欠,“十六岁那年测的,心理年龄四十。”

  尽管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我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小孩儿从哪个角度看心理年龄最多也就十四。

  “你!不信算了,反正女人的智商本来就有限。”

  我正想反驳,三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滑开。

  “别老跟展夜对着干,他其实很疼你。尽管你们年纪差不多,可他的世界远比你复杂。”临走前,我说。

  走廓里,来来往往的人挺多,两溜儿墙边还搭着些临时病床。病号太多,病房紧张。会议室在走廓尽头,隔壁就是热水间,打水的人络绎不绝。陈秘书站在会议室门外,不时看表,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走过去,她看见我来,紧绷的面孔稍稍舒缓。我把她拉到墙角无人处,低声询问:“修月还在里面?”

  “嗯,刚才护士把药送进去给他吃了。”

  “那些伤者住在哪间病房?”

  “302。”她指指不远处的那个六人间,那儿有人不停地进进出出。

  “确实人多嘴杂。那变卦的伤者家属来了几个?”

  “三个,老婆和两个哥哥。”

  “都在会议室里?”

  “两个哥哥在,老婆在病房陪着。”

  “这样啊,”我心里反复思量,“你去把他老婆叫出来,就说事关重大,跟他们家全家下半辈子的生活有关,诸如此类的,玄乎点,我在天台等她。”

  一直喜欢天台,任何建筑的天台。我站在上面不是为了享受俯视的快感,而是因为高空的风拂面而过时,挟着自由的味道。这也是我喜欢攀山的原因。登顶的那一瞬间,总会让我觉得自己几欲展翼翱翔。很怀念十八岁那年,全国大学生登山联合会组织的征服珠峰挑战之旅。白雪皑皑的巍峨高山上,若不是担心引起雪崩,我定要放声高呼,让呼声放飞我的梦想,在天地间自由翱翔。我曾以为,自由的含义就是放纵心情,活得无拘无束。我曾以为,为了爱情就算牺牲也在所不惜。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经历多了,感情沉淀了,心态平和了,很多长久以来纠缠不清的情感才豁然开朗。牵挂,不再是桎梏。对修月的牵挂,来得自然,来得随心,微酸中,溢满幸福。

  幸福,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幸福。想要和得到的中间,缺的是争取。十年前,我只会坚持自己想要的,却不懂该如何去做,如何让自己得到。十年后,我终于明白该怎样连接理解与现实,把想要的变成得到的。十年时间,我爱一个人爱得很辛苦。十年后重新来过,幸好,还有个人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请问你是?”不大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你好。”我打量着眼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语气温和。“你是伤者刘金贵的太太?”

  她茫然地点头,有点局促:“那个女秘书跟我说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嗯。”我把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你丈夫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会有后遗症,脑子不行了,可能会智力下降,也可能会反应迟钝,属于残疾。”谈起病情,她说得很流利,言语间颇含谴责。

  “发生这种事,作为海天的一员,我很抱歉。”说着,我弯下腰,很真诚地表达心中的歉意。

  “别,别,”她有点无措,“这全是公司大老板的错,跟你,跟你没关系。”

  “你见过公司大老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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