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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那可不好说,没准儿昨晚奋战得太晚呢。”我边说边走进瑞士名表专卖行。

  “记得准时到我家。”说完,嘟嘟声响起,那厮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什么臭脾气!我收起手机,开始仔细挑选适合爸爸戴的表。

  三点二十分,我提着选好的礼物乘电梯直达地下二层停车场。修月的公寓离这里不算太近,时间有点赶。

  因为塞车,我四点二十分才到。

  按下门铃,半天没人开。敲门,还是没人开。

  我纳闷儿,拿出手机,拨了他家的电话,响了大约七八声后,接通了,“门没锁。”修月的声音传来。

  我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着的。

  窗帘没开,客厅里有点暗,地板上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没人。

  卧室的门开着,洗手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这厮太颓了,睡到现在才起床。

  “修月。”我站在卧室门口喊。

  过了一小会儿,水声没了,修月晃出洗手间:“怎么才来?”

  “塞车。你没事吧?”他脸色白得像鬼,我有点担心,“生病了?”

  他拉开衣柜,拿出件黑色衬衣扔在床上:“没事,估计是饿的。你帮我弄杯咖啡。”

  我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在外人眼里,修月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完美、优雅、迷人,他是白马王子的不二人选。当然,如果他的那些忠实仰慕者看到他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精神不振的颓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端着一杯热巧克力走进客厅,修月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叼着根烟盯着我看。

  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烟雾熏得我的眼睛有点难受:“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仔细想想,好像从某一天开始,烟成了修月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却没有任何印象。

  “忘了。”他神色淡漠,熄灭了手里的烟,垂下眼皮不再看我。

  “快喝。中午没吃饭?”我看看表,四点四十。

  “你的衣服在床上,换好就可以走了。”说完,他随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靠着沙发闭目养神。

  看着碰也没碰过的热巧克力,我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径直走进卧室。

  基于多年的了解,我个人认为修月其实是个极端矛盾的人,是天才与弱智的结合体。论头脑,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论性格,他时常不可理喻得令人发指。就像刚才,他要喝咖啡,如果不给他煮,不要说是热巧克力,就算是琼浆玉液他也绝对不碰一下,完全无视有胃病的人不能空腹喝咖啡这种常识。他纯粹是以自虐为乐趣,沉浸在痛并快乐着的变态趣味中。

  时间不早了,我关上卧室门,开始换衣服。

  紫色无袖立领改良式旗袍,领口开成V字形,刚好露出锁骨。长度及膝,两侧的叉开得不高,优雅又不失时尚,衬着我的短发,更强调了改良旗袍所蕴含的现代气息,效果完美。搭配上修月挑的银色镶钻高跟儿凉鞋,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优雅端庄的现代都会女性,这厮的眼光还是值得肯定的。价格标签都被他拿掉了,不过光看衣服的牌子我也知道,最起码一个月的工资泡汤了。

  爸爸的生日晚宴在市郊的一家私人会所举行。

  出门前哥哥来电话提醒我不要迟到,说修伯伯他们已经到了,还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一听就紧张上了,急忙追问是谁。哥哥很平静地说:“放心,不是楚尘。来了你就知道是谁了。”我窘,事实上我正在担心这点,只要不是他就好。

  我开车,修月负责坐车。有免费司机能使唤的时候,修大少爷是一定不会亲自动手的。

  路不熟,车速不太快。

  天气很闷,燥热不已。头顶上偶尔响起几声闷雷,风雨欲来的样子。我打开调频收音机,转到气象播报频段。气象小姐甜美的声音飘进耳朵:“今晚将有大到暴雨。”

  正听得入神,修月突然伸手调回了CD播放模式。

  我侧头扫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看他那残样儿,估计是既没吃好也没睡好,那张人神共愤的漂亮面孔也失了往日的光彩,透着掩不住的倦意。黑色衬衣映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也淡得没什么血色。

  可惜,我的好心修月同志明显就没领会。他见我不答理他,于是主动来答理我,口气还特恶劣:“离了婚就少操那些没用的心。”

  “我乐意,你管不着。”有时候我很痛恨修月的敏锐,在他面前我总是透明得无所遁形。

  “叶南,我今年多大了?”修月突然问。我有点愣,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三十。”比我大两岁,我俩生日就差两天。

  “原来你知道。”修月笑,“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他又问。

  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厮今天太反常了:“二十年。”八岁那年,军区大院里认识的。

  “咱俩也得算是青梅竹马了吧。”他侧头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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