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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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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清醒过来后,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发廊。 她跑到一个同乡男孩子那里,睡了两天两夜,也哭了两天两夜。阿妹惟一的念头,就是寻死。对于阿妹这类保留传统观念的打工妹来说,破坏了她的贞操,等于破坏了她一生的幸福。 阿妹痛下决心不做发廊妹,又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年纪小嫁人也不容易。她前思后想,找了一条不劳而获的路,那就是请人介绍,做了“二奶”。阿妹自我解嘲地说,在人们眼中,一个农村妹做了发廊妹,即便你没有做“鸡”,人家还是会用有色眼镜来看待你。既然如此,干脆让一个男人包下来,也比人皆可夫要好。听了她的话,我内心一片冰凉。一个纯洁的女孩子,在那种染缸里待得太久了,也就慢慢地被腐蚀了心灵,很难用正常的心态来看待和处理问题。 阿妹在被强奸后,没有考虑如何去告发老板,告发那个强奸她的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乡里乡亲的,告什么告?阿妹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后来,经两位同乡先后介绍,她先后被两个港客包养。对于文化不高、信息不灵的打工妹来说,在没有任何社会团体帮助她们维权的情况下,老乡是她们最大的信息来源,也是她们的支持系统。在这个支持系统全盘失灵的情况下,阿妹的悲剧将是不可避免的。 (三) 前面已经说了,阿妹是被同乡拉下水做“二奶”的,阿婷则是被亲生父母或亲戚送上这条歧路的。 在第二章与第十章中所讲到的怀孕的阿婷,那个渴望与所谓老公过一个团圆年的阿婷,川西山区人,今年23岁。她是被表姐拉下水的。 阿婷表姐先她一年来深圳,在关外一家工厂打工。有一次,像烂膏药一样胡乱贴在公共汽车站牌上的一则小广告,引起她的兴趣:招收月薪两万元的公关人士。不限年龄,只需漂亮,有意请电某某某。看着广告上几乎不成问题的应征条件,阿婷表姐有些奇怪,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其实,这是那些单干的“鸡头”专门猎取“雏鸡”的信息广告。阿婷表姐不知内幕、不知凶险,打了个电话试试。对方热情洋溢地欢迎她加盟,约她在一家小型招待所见面。见面后,听明原委,阿婷表姐说不干。对方是个壮实的中年男子,一身横肉,当即把她打了个半死。这家招待所原本是家黑店,是个淫窝,立即将她严加控制起来,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在万般无奈中,她不得不开始卖淫。这家对外营业的招待所,有一项没有写在纸上的服务项目:陪睡,设最低消费标准。阿婷表姐在“服务”时,结识了一位对她有情义的港客。不久,过上了相对平稳的“二奶”生活。 那时,阿婷已经在深圳打工,在一家服装店帮人卖衣服。阿婷表姐出于“有福同享”的热情,逼着港客给表妹找一个香港人。大约一个月后,表姐把她请到家,指着丈夫身边的一个老头说,这个人,就是帮她物色的香港对象,人家是认真的,将来是要同她结婚过日子的。阿婷只有17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稀里糊涂地在表姐的祝福下,“嫁”给了香港老头。她不知道,表姐笑嘻嘻地从香港老头那里拿到了5000元的介绍费以及3000元“开处”费,一共8000元。 事后不久,当阿婷知道“老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娶”她时,就去找表姐讨个说法,表姐却笑着说:“这是行规呀,傻妹子。”阿婷气得掉头就走,此后,她再也没有答理表姐。 也就是这时候,阿婷知道“老公”不愿也不可能跟她结婚。她不想做人家的小老婆。事实上,“二奶”比小老婆的地位还要低贱。至少,小老婆,或者说姨太太、小妾,用《红楼梦》里凤姐儿的话说是“半个主子”,虽说只有半个,终究还是“主子”,在一个大家庭里也还有个“名分”。“二奶”就不同了,不过是偷偷摸摸地同居,毫无保障。想了想,她决意离开“老公”。 在内地老家的阿婷哥哥,知道妹妹要摆脱“二奶”的狼狈地位,打来长途电话劝说她,教育她要懂得珍惜,现在找一个好人不容易。在他的眼中,阿婷遇上了好人。因为,阿婷被包养的价格较高,每月可获得5000元家用,还不包括房租。这5000元,实际上是阿婷的“纯利”。此外,逢年过节,“老公”还会给阿婷红包。有时一个红包就是1万元。她要是“离婚”,家里就断了摇钱树,又要坠入贫困。在他家所在的村里,有一些女孩在重庆、武汉、深圳做“二奶”,一些人在做“鸡”,还有一些人在珠三角打工。村里有种嫌贫爱富的现象,凡是能够“嫁”给有钱人包括香港人或沿海地区男人做小的,地位与身份都很高,那些在外地的打工妹,没有钱寄回家的话,在村里说话的嗓音都不足。 阿婷执意要回到从前的打工生活,不愿伺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要老的男人。哥哥见妹妹不听话,搬来嫂子当救兵。嫂子来到深圳,这个穷怕了苦怕了的山里大嫂,用她的价值判断反复“开导”阿婷:“女人有人养,不愁吃不愁穿,这才是天大的福,可惜我没有这个好福气,换了是我,打死我我也不会离开。”嫂子说,他们全家人一年到头,从春累到冬,田地里收下的苞米、稻谷、红苕统统加起来也卖不到5000块钱,她一个月就拿人家5000块,不要说下田,连太阳都晒不到一下!“你要知足,婷婷!” 阿婷打长途电话,向同乡女友倾诉心底的苦闷。女友却认为阿婷疯了,得了神经病,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还在抱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希望阿婷回老家来看看,说:“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家乡有多穷啊!我还想叫你帮我介绍一个香港人呢!不管有多老,只要有口饭吃,不用吃苦就行了!” 用阿婷父亲的话来说,就是:“做‘二奶’有什么怕的?好过在家乡挨苦受穷。” 就这样,动摇过一阵子的阿婷,重新回到“老公”的身边,开始安心地过起了让男人包养下来养儿育女的日子。 在海湾村里,我听说过好几位“二奶”都是经同乡介绍,并得到父母与亲戚朋友同意的。阿春告诉我,经常有些内地女孩子会到我居住的这个村里来,托熟人、同乡帮助介绍港客,想把自己卖出去。甚至,介绍对象已经成为一个热门职业,还有人以此为生。不过,我至今还没有接触到这类“皮条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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