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苦婚 | 上页 下页


  有位穿着深蓝色太空服的女性,正在厨房的水龙头处洗着什么东西。

  “嗨!”我冲着芳邻的背影友好地打招呼。

  她一脸惊愕地走出来,得知我是新搬来的住户,微笑着拉开防盗门,请我进去。原来,她刚从东莞一个女友家住了一个星期回来。

  她叫阿艳,是我在村中所见到的最漂亮、也最耐看的女子。她的丹凤眼大而透亮,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并不逼视你,或是紧盯着你,而是眼光迂回曲折,两三秒钟后才轻轻地落在你的眼前,双眼有一种空蒙而迷人的魅力。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勾魂眼”。据说,做过小姐的女人才会拥有这种眼神。她直发披肩,一丝不乱。大约1米60高,身材匀称,娉婷动人。

  厨房里正在煲汤,灶上的汤煲咕咕地冒着热气。她已经洗好了三碟菜,开始洗一把鸡腿菇,不时扬起脸和我聊天。

  我故伎重施,说被人“抛弃”的故事,阿艳却不以为意:“你不算什么啦?怎么苦都不如你原来的住户阿月。”

  阿艳边洗菜边说阿月的故事:“她不漂亮,命很苦。”

  阿月大概30岁,是个河南妹。19岁到宝安区一家工厂打工,干到26岁才积攒了一点钱,在父母的催促下,回到老家,跟邻村的一位男人结了婚。这时,她已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姑娘”了。婚后阿月才得知,丈夫是邻村的小混混,不仅爱赌,还爱嫖。她含辛茹苦地怀孕生子,丈夫仍然未给她任何温暖,反倒有一种牢笼的感觉。好不容易将女儿带到4岁,她将女儿丢在自己母亲家,又跑到深圳打工。她在火车站附近一家西餐厅当部长,月薪拿到1500元。不久,她认识了港客老罗。老罗是个货柜车司机,大阿月17岁。他对阿月很疼爱。说他已经有3个儿子,却没有女儿,阿月就是他的女儿。

  阿月跟港客老罗签订了包养协议,包养时间暂定为半年。半年过后,港人满意还可续签。阿艳说,村内大多数“二奶”在被包养之初,大都会签订这种文字协议或者口头协议。经历半年时光,老罗对阿月恩爱有加,阿月也从老罗那里尝到了自家男人从来也没有给过的情爱的滋味。她有了钱后,寄了3000块钱给远在黄河岸边的女儿。

  在邮政代办所填写汇款单的时候,阿月顺手填下了深圳这边的住址,当时她握着圆珠笔的手竟有些抖抖的。她内心有疚,觉得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不争气的丈夫。

  一个月后,阿月差点昏过去,那个吃喝嫖赌没有责任心的丈夫竟然带着女儿按着寄钱的地址找上门来。幸好,那一天老罗不会回来。丈夫一看阿月房中的情形,一张大床,床底下男人的拖鞋和洗手间的两把牙刷,什么都明白了。他竟也不恼,甚至有些得意,表示只要阿月继续给他钱,他就不追究那个男人的责任。阿月立即从床垫下拿出1000元给丈夫,央求丈夫立即带女儿回河南。丈夫哪里肯走?他抱定了这棵摇钱树哩!阿月只得遂了丈夫心愿,扮演一女二夫的角色,在邻村租了一间房给丈夫和女儿住,每月给丈夫交房租以及生活费。

  丈夫好赌,在熟悉了环境之后,立即投入赌场。赌输了钱,便理直气壮地来找阿月。一次两次,阿月就有些烦。第三次,阿月苦苦哀求丈夫戒赌,丈夫就拳脚相加,打得阿月一声都不敢吭。

  前不久,老罗正在床上睡觉。他跑了一天的车实在太累了,正想美美地睡一觉,阿月听到外面丈夫的敲门声,慌不迭地叫老罗赶紧起床躲到卫生间去。她骗老罗说,说不定是公安

  来查房了。香港人本来就胆小怕事,这下躲闪得非常迅速。阿月隔着防盗门,拿出交水电费的存折给门外的丈夫,请他快走。丈夫一看上面还有1500元,喜出望外就跑了。

  老罗还在洗手间发抖。阿月对他说,公安来查房了,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得快快搬走。老罗在深圳“金屋藏娇”原本不是什么光彩事,此刻也不知大陆是不是加大了处理打击此类事情的力度,吓得脸色都变了,说快搬快搬。第二天,阿月去邻村看房,第三天就搬了家。

  “现在呢?”我问阿艳。我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我家厨房窗户上那两串粉红色的风铃,一地又长又多的落发。

  “我和阿月是好朋友,也许过几天,你就会见到她啦!”阿艳的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阿艳看了看电话号码说:“不好意思,我们改天再聊吧!”

  (二)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正是1月20日,再过3天就是春节了。我在房内整理采访手记,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吵架声。我侧耳细听,竟然是阿艳在和一个操河南口音的男人吵架。

  “你有没有搞错啊?自己老婆跑了,到我这儿来发什么威呀?”阿艳的声调很高,听得出她很气愤。

  “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那死人的电话,她都说和你是好朋友,她搬了家会不告诉你?”

  “有种的自己找去!不要在这里装什么疯……”

  “你说不说?你再不说那死人的电话,我就将小华丢在你家门口。反正,我也养不活她,叫她妈妈养……她妈有钱。”就在推推搡搡中,一阵女孩子的哭声划破夜色,让人心悸。

  我明白了,一定是阿月的丈夫找不到老婆反过来找阿艳的麻烦。我打开门,将孩子牵过来,用纸巾帮她擦干眼泪。这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子,眉眼很清秀。

  阿月丈夫突然转过身来,厉声问我:“喂,你知不知道那个死人在哪里?我要问她要钱,我要回家过年啦!”

  “我怎么知道?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我说的是实话。他那凶巴巴的样子,让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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