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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疮痍刺青

  白漠看不清是什么在追自己,焦灼惶恐中只想要逃离,拽着山藤野草奋力向上攀爬,突然看到想如笑着出现在陡立的山坡上,白漠叫喊着刚把手伸向了想如,却被一阵刺耳的铃声从睡梦中惊醒了,混乱模糊的意识却仍然久久停留在困惑中。日光灯映在苍白的墙壁上,发出的却是昏黄的光,这昏黄的光在这狭小的空间又把恍惚、窒息、脆弱凝聚成一种无形的、令人难以承受的沉重——白漠无法抑制地感到自己只想哭。

  “抹板。”被褥按顺序在靠卫生间的一侧摞好后,身材中等、其貌不扬的小福站在板铺下喊了一声。

  几个被称之为“死屁了”的人随着喊声把屁股高高地举上了天,在板铺上挥起了抹布。

  “放茅。”抹过铺板后,小福又接着喊道。

  虽然是小便,但牢内除了王冬来一个人是站着的,其余的人则都像女人似的蹲着。

  方便过后,年近四十、身板因长年劳作而显得十分结实(被称之为水手)的老刘起身走向卫生间,在卫生间那只有一拃高的矮墙台上蹲了下来,投了投手巾,然后转过他那粗黑的面皮下满是横肉、丑陋得令人作呕的脸,看了一眼之后,把手巾扔给了坐在第一排的柱子,当那已经过了十几个人的手和脸的手巾传到白漠手上时,不必说擦脸,白漠是连手都不愿擦的,只是一味地看着比王冬来年龄稍小些的小福肩头上纹的“永生难忘”四个字,感到既新奇,又难以理解。

  “老于那淋病是怎么得上的?”王冬来冲脱去了上衣、走向卫生间的老于问道。

  “上锅儿教养回来后,跟一个歌厅小姐——嘿,说是小姐,实际上是四十来岁的娘们儿……”胸前有着青龙纹身的老于笑着大谈起那个小姐来,看不出有半点儿怨恨或别的什么,好像那淋病在他身上不过是流感而已。

  白漠看着老于胸前的纹身,突然感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自己也曾像老于一样得过淋病,不禁陷入回想中:

  “你叫什么名?”自己离开了女孩那光溜溜的身子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才想起来问呀!”仍有些意犹未尽的女孩转过脸来白了自己一眼。

  “从舞厅到家后你就倒在了床上,根本也没给我问的时间呀。”

  “去你的吧,人家不是累了吗。”

  “光是累了吗?嘻嘻。”

  “你不色儿,在舞厅里就……”

  “现在不累了吧,说吧。”

  “我叫陈桂杰。”

  “陈桂杰,嘻嘻。”自己忍俊不禁地重复道。

  “是不是挺土?我爸给我起的,俺家名字中间犯桂。”

  “不是土不土的——我知道你名是怎么来的——是你爹刨地时一镐头连你带你的名从地里一块儿刨出来的——哈哈。”

  “去你的吧,你才是你爹一镐头从地里刨出来的呢。”桂杰抬手捣了自己一拳。

  “你多大了?”

  “十七。”

  “哦,比我小两岁——你总去舞厅玩儿吗?”自己停了一下又问道。

  “以前不怎么去,从和我对象黄了以后才老去——你在不在乎女的是不是处女?”

  “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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