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6)_周雁羽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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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鲲仍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派头。

　　如珂认识萧鲲这么多年，他惟一的一次西装革履，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平日里，萧鲲总是一身便服，非常洁净，肯定也很舒服。夏天是圆领衫、大裤衩、拖鞋；一件T恤配一条休闲裤，脚上一双黑布鞋，就算很正式的行头了。春秋季节是和服领式的休闲夹克，仍是休闲裤，只是颜色要深一些，脚穿一双黑皮鞋；或是一身运动装，足蹬厚底旅游鞋。冬天里的萧鲲，着装与春秋季节变化不大。他会在休闲服里多套一件羊绒衫，在休闲服外多加一件羽绒服。哈尔滨的冬天寒冷入骨，他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度过。

　　萧鲲的授课方式正在演变为一种风格，如同当年吸引了如珂一样，吸引着他身边的女学生们。每周五的小结会上，缺少了如珂这面可正衣冠的明镜，系主任似乎也失去了旁敲侧击的兴趣和借口。

　　为了避免挫伤萧鲲的自尊心，如珂总是将每月的开销，悄悄混在他的工资里，一同放在书桌中间的大抽屉里，一方面也表达着她的内疚。她陪伴他的时间确实少多了。以前吵架归吵架，小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总还是同进同出。现在，不知道他不必坐班的白天和她晚归的夜里，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珂悄悄放钱的小伎俩，萧鲲接受得不动声色。有时看着渐渐变薄了的一迭钞票，她还会暗暗欢喜。萧鲲并没有因此改头换面，反而更加不拘小节，生怕在旁人的眼里，他已是一个吃到了软饭的男人。他拒绝坐如珂的POLO，宁愿成年累月骑着那辆“心随我动”的大洋摩托，在人流中随意穿行。他不接受她重新装修的建议，说水泥地面白灰墙，很朴素也很舒服，如同生活本身。如珂曾提议，将他那台老星海钢琴淘汰，起码换一架贝多芬。他从鼻子里往外吹冷气，说那可是他的镇宅之宝，绝不能动的。

　　萧鲲的变化，在床上初见端倪。明明前一分钟还激情澎湃着，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会突然若有所思，然后一下子就自暴自弃了。类似的事情连续发生过几次之后，如珂意识到了些什么。她想就此和他探讨一番，他不是漠然无语，就是王顾左右而言它。

　　以前的萧鲲不是这样的。他在床上的表现，虽然从没有过狂飙巨澜，起码也总能善始善终。

　　如珂试图从书中找出答案。

　　也许真的像弗洛伊德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把情与欲妥善地会合为一？当男人面对他重视的女人时，总有一种隐形的压力，性行为也会随之受到威胁？弗洛伊德说，只有在对付较低级的性对象时，男人才能行动自如，为所欲为。他还说，造成这一现象的，还有另一种成分的参与，那就是男人不愿意向他所敬重的女人，要求不合礼仪的性满足。男人只有在全心全意纵情享受的时候，性欲才能得到完全的满足。但是，比方说在他那受过良好教育的妻子面前，他又怎敢那样做呢？

　　真是天大的误区。那么新婚燕尔的时候，萧鲲是怎么做到的？照这么说，在萧鲲面前，如珂已经不再是一个与他平起平坐、称职合格的妻了。起码在情感上，他们已经失去了兼容性。是如珂的小有成就，在无意之中，已经成了他无法言喻的压力？

　　如珂想，是该做一个决定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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