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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诚哥的时候,觉得他既像渔村子弟又少了点渔村人家古朴豪爽的洒脱,说他像都市人也不像,说话语气亲切实在,偶尔也有率真的一面。头发大约留到耳下一厘米,穿着又干净整齐,一个很清爽的男生。全身上下都透着文明书卷的斯文气息,却没有某些都市人嫌恶怕腥怕脏的眼神,后者特质的确与外埔渔港有相似兼容之外。

  思索的同时,手机音乐忽然响起。“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起身到棚外接电话。“儿!你在哪里啊?!”歪妹从电话另一头习惯性地大喊,我的耳膜都快震聋了。“吵死了,小声点啦。我在海边啊。干嘛啦?”我得承认自己好久没有出来晒太阳,适应外头的环境,整个人被太阳果得不耐烦,再说,歪妹的高分贝声音让我更想抓狂。

  “喔!我是要问你明天会不会上来啊?”歪妹似乎身处在嘈杂的西门町,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一头雾水地问说为什么要上去台北,她竟然理所当然地喊着:“我同学的朋友生日啊,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大哥他们也认识啊,说要一块去PUB狂欢!搞不好会继续去钱柜啦!不定期不确定要去啊啦!”我没好气地反驳回去说:“喂!你同学的朋友生日关我啥事啊!”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意兴阑珊地走来走去。

  谁知道歪妹不怀好意地说:“好啦!是不是朋友啊!这么没义气,上次不知道是谁喔——”“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别再提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啦,上去再说!就这样,Bye!”不等歪妹说完就先切掉她的电话,哼!

  讪讪地笑着回到座位坐下。“年轻人是这样的啦,青春总是要留下一点回忆的。”诚哥知道我的尴尬。

  不反对自己有点怪,甚至有些变态。做任何事情都希望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理由跟想法,怎么做?为什么要做?对我自己来说,做这件事情的意义在哪里?不需要迎合大从也没有道德标准的,就算是没有意义也无所谓,只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和想法便可以肆无忌惮。如果真使坏的话。这样的个性也许是最有潜力耍狠的人。

  打一开始我不失去自觉的能力。一个淳朴的乡下小孩走进色彩缤纷的都市大染缸里,在来不及衡量制定对自、环境、生态、人心人性甚至世界趋势的自觉标准之前,我早就丧失自我判断的能力,“浑浑噩噩”也许是一个最能形容我的成语。我善良吗?勇敢吗?敢于尝试或接受挑战吗?对于人生,是否曾经自我要求过?那么有没有在脑海里构筑一片未来的蓝图呢?这些人类能够自我回答的问题,到了这里全是无解。

  老实说,简直差不多已经到了人云亦云的程度,直接冲击的是,连自己的价值取向都不是很清楚。我曾痛彻心也没有伤心欲绝的痛苦,没能体会着恋也不知道想念的滋味,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原是男生还是女生。年轻的迷惘没有让我很头痛或想探索,而那样自以为爱情是游戏的想法,到目前为止,一直根深蒂固在歪妹灌输给我的观念里,屹立不动。

  继上次歪妹的高中同学的朋友生日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又被歪妹急召回台北那家常去的PUB里狂欢。“今天又是谁生日?把我大老远叫上来啊。”我一身便衣拎着小背包走到歪妹、奇顺桌边,顺手拿起歪寻的啤酒猛喝一口解渴。“大哥新找的马子生日!叫你一定得上来替他鉴定一下!”奇顺在嘈杂人声中蹦出这一句来。

  歪妹续了啤酒,我站在桌边听奇顺聊这几天发生的趣事眼角注意四周的情况。由于一块来狂欢的人太多,他们把两张桌椅并在一块,但其中一打以上全是生面孔。八成又是歪妹才刚认识就拉来一块坐的,要不然主是奇顺利用美男子的长相泡来的美眉随意浏览了一下,连招呼都懒得打便一骨碌地坐到歪寻的身边。她总习惯性地把酒杯轻调皮我的之后,再以酒国女英雄之姿狂饮几杯,通常这样举动多半都会获得在场人士热烈掌声。我没有硬拼的习惯。

  我想,我是矛盾的。隐隐约约有个忽远忽近的呐喊在体内窜来窜去,曾试图救火似的阻止我的无尽沉沦,只可惜我的耳朵萎缩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看得见霓虹五彩的花花世界。奇怪地是,我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莫名地感到不耻不屑,对自己、歪妹、奇顺、大哥,甚至是沉迷在整个台北夜生活中的新人类们。

  唱KTV嘛,还不就是麦克风换来换去,你唱过来我回过去,顶多又找进一箱两打装的台湾啤酒来猛灌,还好我很懂得四两拨千金,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一次狂欢大家倒是很放得开,大家紧贴着也不嫌黏乎乎。

  唱到最后的结果是,大哥跟他女朋友在一旁唱双人情歌唱到热吻起来;刚才那两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女也被感染到恩爱的情绪,结果同上;歪妹喝倒在奇顺大腿上睡着了,而奇顺拿着麦克风一边呈半痴呆状态地唱着歌,一边抚拍着歪妹的背,他连喝醉都没忘记要照顾歪妹。左右环顾,有些人也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下意识起身敲厕所门没反应,直扑扑地把把手转开,“唔,对、对、对不起!”我大叫了一声立即帮他们把厕所站关好。糟了,会不会长针眼啊?干嘛在厕所上演活春宫,真是不嫌恶心。刚才喝的啤酒、红酒全都被蒸发了,又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冒出来,我一股劲儿地把钱塞到奇顺的口袋后,便走出包厢。

  “嘿!你叫儿,对吗?”走出包厢才几点路就被后边的声音给叫住,回头一边上下打量眼前叫住我的这个小伙子,一边顺手拉拉小背包说:“我们认识吗?”真的没什么印象。停住脚步靠着柱子疑惑地看着眼前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我们是同一间包厢的啊,刚才在酒吧就很注意你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我身边说。什么老套的花招啊,我阴阴地笑了,没响应。

  他一手想碰我的脸被我撇开,轻蔑地瞄了他一眼,帮作镇定地一个转身往长廊尽头走去。也许就是那个轻蔑的眼神激起他的欲望,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整个人甩贴到墙壁边再上前扣着我的下颚,“别跑啊,干嘛怕我呢。”好痛!整个脊背都发麻了,视线被扣在他的嘴脸上,真让人觉得恶心。这家KTV的服务生都怕事,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没别的办法脱身,闭着眼睛、猛力踹了他一脚再用膝盖击中他的要害,他痛得大叫地跌在地上,我趁机慌乱地想跑过长廊,还条件反射地边跑边回头看,却发现那个人忍育不甘心地正起身要追来,这样还不倒下去啊!心一惊,干3脆随便打开一间包厢冲进去,“对不起!有人在追我!”我整个人双眼紧闭、几乎贴挡在门在大喊着。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唱歌的,照一般的状况来说我是不会这么失礼失去控制的……心里有一百万种说辞全冒出来,只想着如何解释并结束这尴尬气氛。

  很意外,接下来并没有任何人响应我,只听到播放的音乐声却听不见任何人唱歌,或是讲座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难道整间包厢的人都被吓傻了吗?我试着将紧闭的眼部肌肉缓缓放开,再轻轻睁开,整个包厢只有一个男孩子直盯着我看,不说话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蜷住双手手指并抵住膝盖看着我。他是上次见到的802男孩吗?未免也太巧了吧?“抱、抱歉,我被坏人追!所以——”我紧张到瞳孔放大、说话结巴,全身肌肉科完全不能自我控制在这种情况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真尴尬。

  当我和802男孩四目交接的时候,身后压住的门一次一次地被撞击,看样子刚才那位差一点断了香火的先生不会轻易放过我,这时候802男孩半句话也不说地走到肯前,突然把我推进厕所里去。被推进厕所的我完全轩身事外,雾煞煞地一个回身从门缝里往外看,男孩把包厢门给打开让刚才气急败坏的人冲进来,还一脸落落大方。

  “刚、刚才那个女孩子呢!她在哪里?!”那人的脸涨得好红,看起来痛得要命,更笨蛋的是他还一手护住自己的要害,我忍不住“噗”笑出来。正当我止住耻笑又窜出忐忑心情的同时,802男孩二话不说地便猛赏他两拳,我两眼发直地只能从门缝中看见男孩的拳停留在空中。连哀嚎都没听到,那个笨蛋往外头一倒就再也没任何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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