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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他亲切地说,胡总出去办事了,进来坐吧,有什么事儿,我能转达吗?

  我听他的声音特酷特英俊。按道理我应该走开,腿却任性地朝沙发那儿移过去。羞涩地一抬眼,不想砰地一声,我的胸部撞上他的目光,很响很重,我摇晃一下,有点儿要昏倒的意思。

  听口音,咱们好像是老乡。李巧白沏了一杯茶端过来。

  我两颊绯红,胸峰高挺,像准备做什么坏事一样,心不听话地怦怦跳。两只小手忸怩着放在膝上,一股暧昧的热流从小腹一直往上冲。我一反自己做小女人的端庄作风,说你是不是见了所有女孩子都这样套瓷啊?

  李巧白说不,只有见了喜欢的女孩儿我才套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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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吴飞相比,李巧白是另一种风格的帅哥。个子高高的吴飞,魅力来自都市化的潇洒大气,来自衣食无忧、营养过剩后对任何人任何事情的忽视和毫不在意,来自挥金如土的习性养成的豪爽、单纯和好玩好动。而俊气的李巧白,魅力则来自从农村杀进城市的勤奋、小心和周旋能力,来自农民式的幽默、聪明和狡黠,来自为了生存而锤炼出来的殷勤和小心翼翼的亲和力。

  那天我们聊得很投机,可恨的是半小时后胡晓婵就回来了,气得我直拿卫生球眼睛翻她。后来我果真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了,没事儿就往丽多公司跑。特奇怪,我和巧白第一次接触,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好像三生前就有缘似的。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熟悉和接近了。三天后,我们前后脚从媚眼狐的办公室出来,在静静的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李巧白开口逗我,说赵桂芳同志,别看你打扮得山清水秀,我第一眼见你,就闻到一股子特熟悉的青苞米味儿。

  我说,李巧白你别臭美,别看你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我第一次见你就闻到你身上的高粱花子味道。

  巧白说,你的眼睛咋那么会勾人儿?肯定跟村里风流寡妇学的!

  我说,你的贼胆咋那么大?敢在胡总的写字台下摸我的手,肯定跟农村老爷们儿没学好!

  他像村里的马车老板儿那样哈哈大笑,我像村里风流小媳妇那样咯咯俏笑。说实话,农村人进了城就得装。在H市的日子里,人前人后,北方农村人惯会打情骂俏的风骚本性,我和李巧白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掩饰着,这会儿在乡亲式的谈笑中暴露无遗,让我们一下亲近起来,好像色迷迷的干哥哥终于在村口遇见俏生生的干妹妹。他说下班后我请你,咱们喝咖啡去。

  我说少跟我装,还咖啡呢。我知道海滨公路东头有一家渔村小饭店,专卖大煎饼、烤玉米面饼、玉米面粥,咱们去那儿吃点家乡饭吧。

  李巧白高兴得两手一拍,俊眼灼灼发亮像发情的公狗,说行行行,太好了?选吃完了咱们上海边,我给你唱二人转!进城这么多年我就没唱过,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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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痴情的我依然无法忘记吴飞。只要那高高的个子潇潇洒洒晃进来,亲切随和地朝我笑笑,我就小脸飞红,眼风慌乱,毫无道理地心跳,一双白嫩小手像初谙风情的城市嫩丫,见了帅哥就不安地拧在一起。

  昨天夜里,我和红塔山终于把齐晴从群魔乱舞、乌烟瘴气的媚娘夜总会里拉了出来。当时她正在陪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港客,两人都半醉了,那家伙的手在齐晴身上乱摸一气,摸得齐晴扭着身子一个劲儿咯咯傻笑,特天真可爱的样子。临走时,她毫不客气地宰了那港客500元大钞。

  找了一家僻静雅致的小饭店,为了取暖,我们决定吃肥牛火锅。

  第69节 有风暴在血脉中咆哮

  齐晴硬着舌头说,拿、拿酒来。

  今年的雪特别大,从11月起,一场接一场雪飘下来,铺天盖地,满城皆白。齐晴画着重重的蓝眼圈,红嘴唇,短发用摩丝固定成乱糟糟的样子,身上裹着厚厚的黑色貂皮大衣。火锅烧起来以后,房间热了。齐晴脱下貂皮大衣,露出低胸红色连衣裙和红色长统皮靴,加上那一头染成红黄色的乱发,整个儿一柄熊熊燃烧的性感火炬!

  晓、晓婵姐,找我啥事?说呀,耽误我的生意你赔呀?她抱一听可乐,醉眼惺忪问我。

  我想问问叶怡的事情,我正色说。我总觉得她死得有点怪,到现在没找到撞死她的司机。而且死前的那半年,我感觉她心里有什么事压着,活得特紧张特神秘特低潮。在凯达时装模特队,你是她最关心最爱护的小妹妹。叶怡告诉我,有时进了紧俏货,她总分你一半。出去上哪儿玩也总带着你。叶怡曾经对我说,除了老爹老妈,我最关心的就是你胡晓婵和齐晴了,齐晴那孩子命挺苦的,三岁时妈病死了,后妈不管她也不关心她。叶怡还说,齐晴那孩子单纯,人也仗义……

  齐晴的嘴角往下一撇,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晓、晓婵姐,你别说了!今天我喝高了,跟你实、实说了吧!我为什么退租不干了,和叶怡姐的死也有、有关系,我、我怕了!齐晴哭着说。

  她接着说,我……猜,叶怡姐肯定让、让吴凯那王八蛋糟蹋过。我,还有关雪、陈丽娟,还有好些女孩,都让吴凯那王八蛋糟蹋过。提起他,我恨不能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那是、是个大色狼,比黑社会还黑!

  齐晴说,吴凯经常把我们单独叫到他办公室,扯些没用的话,然后就说头晕了,腰疼了,躺进里间,让女孩进去说话,进去他就露出恶人本相,把门一关。他给女孩预备的饮料很可能放了药……他跟我的那次,连里屋都没进,是把我摁在那张大写字台上干的!那会儿正临近年底,我爸住院花了不少钱,我交不上第二年的租金,求他能不能缓缓,他就把我摁在写字台上了。

  我们都是没结婚的女孩子,又在他的地盘上做生意,谁敢说什么呀!等他再找我们,我们谁都不敢去,他就在罚款、收费上报复,今天收这个费,明天罚那个款,顾客吐口痰掉个烟头,也罚我们200元。有几个女业主硬是让他提前退租撵走了……我们白天晚上紧着忙,南方北方飞来飞去跑进货,也没个休息日,挣点钱容易吗……吴凯那个王八蛋,把我们害苦了!

  齐晴呜呜哭。我和红塔山咬牙切齿,静静地听着。

  吴凯看我岁数小,最能欺负我,总打发人来叫我。叶怡姐就护着我,想方设法编瞎话挡着,让我赶紧溜。叶怡姐是有心人,把吴凯那王八蛋的乱收费一笔笔都记下了。她跟我说过,这笔账早晚得算!我说怎么算啊?他早拿钱把当官的买下了,从省到市,都有人护着他。听说中纪委下令让省市纪委查他,什么狗屁没查出来,回头他又弄了个什么五一劳动奖章。

  我蓦地想到叶怡留下的那个记满数字的黑皮本子。

  齐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听可乐说,叶怡姐也没招儿,恨得牙根儿痒痒,说实在不行,我宁可掏个十万八万,买个黑社会把他灭了!说是说,谁敢啊。我们这帮女孩实在受不了,挣这点血汗钱太窝心太恶心太不叫人了!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退租不干了。出来以后,我心情坏极了,找不到别的生意可做,也不会做别的,只好天天晚上到夜总会泡时间,瞎开心,醉生梦死呗。我想,反正已经这样啦,还图什么贞节牌坊,混吧,混死拉倒……

  齐晴伏在桌上号啕大哭。

  我和红塔山热泪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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