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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们聊了很久,他说你别浪费电话费了,我回道:有时候想浪费还找不着人呢!是啊,此时此刻我就想和他说话,这春夜的忧伤与思念,永不停歇的大风,仿佛伸手可及的璀璨的星星,轻轻流淌的乐声,让我有无数的感慨源源不断地从心里涌出来。

  早上回到市区,和摄影师会合一起去一个小县城采访。沿途看见黄黑色的苍凉的大山,全都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云的影子投在上面,留下大块浓重的阴影。这些山和我惯见的四川境内青翠秀丽的山不同,更苍凉更雄壮,有一种沉默的力量,震撼人心。

  山下是大片的麦田,大风中麦浪滚滚,缎子似的闪着光,真的好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循环往复地滚动着,叫人想去抚摸它,贴着它低低地飞行,或是躺到它上面去。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震惊于它的美丽。路边有着一种叫酸棘草的植物,矮矮的灌木样,一丛丛长在黑色的山壁上,在湛蓝的天空下开着同样苍凉细碎的小红花,颜色蒙尘般黯淡,花朵叶片般粗粝。

   月落打电话来,我忍不住告诉他我所见的景色,他认真地倾听着,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耐心细致,所以聊得还算愉快。

   采访制作披毡、百褶裙和彩绘漆器,彝族家和普通农家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院子几间屋子,一样的简陋。高原的太阳真毒,他们在大太阳下劳作,我们在一旁采访,群蝇乱舞中也晒得头昏眼花。虽然周围环境很乱,但是非常的寂静,让人感到时光缓缓的,外面的世界那么遥远,什么也不值得做,懒洋洋得万念俱灰似的。

  采访完后我买了一些漆器,小碗小碟什么的,看到有花纹精美的小木盘子,突然想到罗依宽大的书桌上放上一个很漂亮,又买了下来。还记得他的桌上有一个蒙着玻璃罩的金色小人,我拿起来玩,他就说送给我好了,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向他要他都不给呢。当时我说没地方放,没有要,他微微失望的表情……这些不经意的细节,并没有刻意去记住,不知为什么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骆丹突然对我说,总编想让他和摄影师去另一个县,让我和小陈先回去。我觉得奇怪,就打电话去问总编,他说没有啊,这是骆丹自己的意思吧!你们到底怎么了?我简单说了一下我们因那个摄影师产生的矛盾,总编听了叹口气:下次还是单独出去吧!

  心里很郁闷,和罗依聊了很久电话,他说不开心就别呆了,到杭州来吧!我想反正这里呆着也没趣,就说那好吧我请示一下总编。

  征得同意后,告之罗依,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能见面了!而且,我也想看看江南,草长莺飞的江南。

  第二天上午采访银匠时,我告诉骆丹我要去杭州,有朋友在那里可以提供一些采访线索。他有点不高兴,说我是一个跳来跳去的女人,忍心把他们丢下。明明是他想丢我,说得倒像我早有此心似的。

  早上天冷,我把外衣的拉链拉到脖子,中午热起来我就敞开了,骆丹见了说:现在就开始脱起,等到见了朋友就……

  吃过中饭我们就分道扬镳了。这个小县城不通飞机,只能去成都转。打听了一下,去成都的火车每天只有半夜的一班过路车,很挤,车站只卖站票,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买到也不保证一定能上,不能上也不退票。总之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说得我心里很不塌实。

  六点退了房,没地方可去,又到网吧去混了混,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网吧,真是令人惊喜。到时间去了火车站,一看黑灯瞎火的,候车室根本就不开,售票厅只有一个人在卖票,买了票的人就在铁路边上等。

  小镇的夜晚真荒凉,风真大,冷得我直哆嗦。一起等车的人看上去都像是坏人,据说这里吸毒的人很多,是艾滋病高发区……我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大山和零星几点黯淡的灯光,觉得这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

  检票员来了,就在铁路边给我们检了票,嘱咐说车一来就赶快上,不然上不了。火车在黑暗中呼啸而来,我抢到前面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上去!我已经托成都的朋友替我买好了机票,哪怕站上一夜,我也得在明早到达成都。

  车厢里又脏又臭又闷,挤满了人,都是农民,带着很占空间的行李,我只觉呼吸不畅,热得几乎又昏倒。补票手续很麻烦,要填表办两次,一共四个人分两边办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繁复的补票程序。很多人围在旁边,我好不容易挤进去,车厢里又为了争座位打起来,乱成一片,人群涌来,差点没把我挤爆。

  终于补到票了,我放下心来,不用站一夜了。我很少经历这种场面,换了平时会很惶恐,但此刻心里并不害怕,也许因为罗依在等我,我是在向他奔去,见到他就好了,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上午到达成都,拿了机票直奔机场,在空中小姐要求关机之前,我发了条短信给罗依:只为你轻轻的一声召唤,我从西昌县城向你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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