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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给我发过一张照片,他和儿子坐在台阶上,身边是一丛开着小黄花的灌木,细碎的花朵落满了石阶。天空是南方那种很晴朗的蓝天,一切都很清澄,弥漫着宁静而幸福的氛围。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凝重,皱着眉头,带着一丝愁苦地眺望远方。不知为什么,这张照片让我感觉好像是一个梦境,是拍下的一个梦的某个画面。

  我有时候会打开这张照片,凝望着他,感到他及他所描述的生活场景都那么遥远而虚幻,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是一切都是模糊得难以想象的。

  就是这样一个网络上的男人,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我想念我,一直说了五年。虽然这些话对我的生活没有任何用处,但我还是心怀感激,为我感受到的真诚和他五年来的坚持。

  第一次遇到罗依,他说有亲戚和我是老乡,还用本地话跟我说了几句。我诺诺地应着,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我这人远交近攻,恰恰不爱和本地人结交,而且在网上聊天更喜欢用普通话。在我看来,很多带有感情色彩和表达某些深入思想的话,用方言说起来显得矫情和别

  扭,不如普通话庄重大方。而且,在深深的黑夜里,用普通话和一个陌生人交谈,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好在他马上换成普通话,声音也还不错。在网上,除了一个网名,能够感受的也就只有声音,所以声音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聊天条件。我只要一听到那种刺耳的破锣声或是重感冒般的含混声音,就会立刻关掉语音逃之夭夭。

  他告诉我他是一个电脑工程师,少年时很爱好文学等等。咦,怎么和易水那么像啊,除了年纪比易水大,已经四十多了。于是我也让他去文学网站看我的作品,然后就走掉了。

  接下来有三个多月,我一上QQ就会发现有一个叫罗依的人在找寻我,不停地发信息过来说:夜子、夜子你在哪儿?我已经把那天的事忘掉,想不起此人是谁,再一看叫我夜子,还以为是谁发错了呢,于是一概不理。

  直到有一天又在聊天室遇到了他,我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他说看了我的文章很喜欢,抱怨一直找不到我,害得他好苦。我说我明明叫夜儿,你要叫我夜子,我怎么知道是你。他就唱道:把我丢到井底下,割断了绳索你就走开啦……

  我不禁哑然失笑,他和易水怎么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两人都说过同样的话。

  这一天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凌晨两点多。我坐累了,爬到床上躺下,但耳机的线不够长,只能朝一边侧,不能翻身,躺久了也很不舒服。他得知就说:“我给你打电话聊吧。”

  这一聊又聊了一个多小时,他老婆半夜醒来发现了,大怒,我赶紧挂掉。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响,我拿起来一听,是一个中年女人凶恶的声音:“喂,你是谁?!”

  我本想说:“问你老公去!”后来一想,让他自己解释去吧,我说什么都挺没意思,于是就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我心情还是有点失落,虽然我又没做亏心事,和网友聊天有个什么,但是在这一刻,从有人陪伴突然一下子重回孤寂,那孤寂显得更难以忍受。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有一个即将要分手的男朋友,他的网名叫月落,刚上网时我惟一一次进本地聊天室,就结识了他,也算是天意吧。我们交往也有五年了,他耗尽了我的爱,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我想我都很难再投入地去爱一个人了。上网和写小说,只是我试图填满心里的空的方式罢了。还有睡觉,无所事事时我就努力地睡,在黑暗的睡眠中忘掉现实的一切,忘掉自身的存在。

   于是我倒头便睡。第二天电话铃把我吵醒,是罗依打来的,他劈头就说:“昨天你是不是吓着了?”

  经过了一晚上,发生的事好像已经是前世,我愣了半天才想起来,笑道:“我怕个什么?要有什么也是你的日子不好过呀,又没人管着我。”是啊,是他自己要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的,自己解释去吧。

  他不住地道歉,我说好啦好啦,我没事,你真过意不去,下次在聊天室让我踢你一次好了!他听了马上说:那你上来吧,现在就让你踢。

  我在幽林清溪有管理权,但很少使用,一时竟然忘了怎么做网管。于是对罗依说:“我忘了怎么踢人,你不许走啊,等我问问。”

  在线的网管是南风飞扬,那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家伙,地道的网虫,白天黑夜都挂在幽林,整天飞扬着。他说:“先要输入//ADMIN才可以输密码,你是不是把英文输错了或者输成小写了?”

  这家伙知道我对英文和数字反应迟纯,一猜就中,果然是这样。改过来后我进入管理,先把罗依踢出了聊天室,当他重进之后,又踢了他的IP。

  他重启机子爬上来,无怨无悔兼深情款款地说:“只要你开心,愿意一辈子给你练蹄子!”

  我把这句话复给南风看,他笑坏了,说:“那你不练得一脚好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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