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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三十四

  教父带我去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饭店,他特地找了一个包间,点很多菜以后叫了两瓶啤酒。教父把菜单交给我,让我还想吃别的就点,不用客气。我拿着菜谱心想算了,刚才已经点过菜的价钱,应该已经在两百块左右了。我知道教父只是个舞文弄墨的编辑,也就是众人嘴里的文化人。文化人能有几个钱?每个月拿那点死工资,最多超不过两千,可能投投稿子会有些外财,但也绝不会够他用以奢侈。而且教父自己的女儿已经考上大学,经济正应该紧张吧。对教父的体贴我无以言表,我转手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带上包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走了。似乎连她都意识到了,我们的谈话将是严峻的。房间里只剩下在一张庞大的转盘式桌子前面对面的教父和我了。我鼓不起勇气抬头看教父,有时,勇气是需要本钱的。犯了错误再鼓起勇气更需要本钱。它需要悔过,发誓痛改前非。可我的发誓早已经在不计其数后变得毫无意义了……我没有和教父目光相对,哪怕是一秒钟也无法面对。因为眼神和眼神的交融太透彻了,让人无路可逃。我想回避教父的目光,可是回避不及,教父笃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这孩子啊……什么时候回的北京啊?也不打电话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

  我的眼睛潮湿了,低着头说:"我……我错了。"是啊,我想此时此刻,我除了说我错了恐怕什么也说不出来。

  教父见我痛苦成这样,也不好再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等着饭菜上来想有什么话还是吃完了再说吧。我强逼着自己的眼泪别掉下来,可过了一小会儿,我的泪实在止不住了,它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它随时都准备着泛滥。我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洗手间,慌慌张张地用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跑的动作破门而去。

  我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被自己吓坏了,几天没洗的长头发耷拉在眼睛前,蜡黄的脸上还有两个严重的黑眼圈,刚刚流出来的眼泪把脸涂得像个乞丐一样。我此时真想大吼一声,发泄心中的郁闷。我用水疯狂地洗脸,一直蹭到皮都要掉下来一直到没力气了一直到我发泄够了才停止。

  洗过脸,神清气爽了一些,我定了定神,回到包间。教父见我洗了个脸,神情有些欣慰地看着我。

  他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在犯下错误而郁闷痛苦的时候,洗脸,意味着内心有一个愿望,要像洗掉自己脸上的脏物一样,来改正自己的过错。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他在一年前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描述他同事的小孩,还叫我记住犯错误不可怕改正才是迫在眉睫的。教父和所有长辈一样,对我一直是充满希望的。我从小在满腹诗书的老妈身边长大,潜移默化中注定了我对文字的感情。正是这份宝贵的感情,决定了我潜意识中的理想,教父说他欣赏我那份理想。那份理想仅仅是当一个受人尊敬的文化人,仅此而已。

  我默不作声地往嘴里扒拉米饭,我真的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个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就啃了一张大饼,喝了点饮料,而且睡眠极缺。教父心疼地一个劲儿为我夹菜,没多说一句话。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吃完饭,教父打车,车停到西单君太的门口,我不知道教父要带我去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只要是教父为我做的,肯定是好的。我信任教父,甚至超过老妈。老妈的好总是太多太腻太过,好得有很多地方太让人反感,让人窒息,让人有一种被偷袭的感觉。而教父的好,总是恰到好处。

  尽管大下午了,西单还是很热闹。人们玩命地往"韩国城"里挤,大街上的小店面里几个人在抢购一条裤子,都声称是自己先看见的。教父领我转了一圈,又回到君太。里面的标价都不是工薪阶层的人能够接受的,至少我一个学生无论如何逛街如何疯狂也懒得踏进这里半步。教父毫不在意标价,告诉我:"挑一套衣服吧!你的衣服太脏了!"

  我目瞪口呆地在这间君太百货里转悠,即使有了喜欢的衣服我也不敢张口,一件四五百,五六百。我不敢买,我不明白教父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想我现在就是一个垃圾,一个废物,甚至都要变成一个小偷了,穿的好有用吗?一个英俊潇洒的小偷?

  教父随手拿起来一件看上去极为时尚的上衣,让我试试。我穿在身上,镜子前面的人一下子高了不少,我原来的衣服本来是绛红色的,这让我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加灰灰沉沉的。身上这间是纯白色的,很精神。旁边的售货员一个劲儿地说我穿这个衣服特有气质。

  这件衣服标价四百四十七元,这仅仅是一件衬衫。我要是有这钱,肯定到网吧一住不出了。我猜教父对我再好,也不会糊涂到拿四百多块钱买个衬衫吧。可他偏偏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拿着单子二话没说就把钱交了。

  教父又给我买了裤子鞋子,一身下来花了一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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