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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当全班女生拿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在班里炫耀时,我能拿出来的,只是一条不到三指宽的带子。

  后来,我只得把“围巾”转送给表姐的女儿,让她围着上幼儿园。

  可是,没想到侄女嫌弃难看。

  还是表姐识货,见是我的处女作,决定好好利用——竟用来作绳子,把侄女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免得她掉下去。

  她还很满意地对我说:“锦诗,你织的这条绳子还挺结实,就是疏密不太均匀。”

  天,那是我织的围巾啊!

  经过这次的打击,我再也不期望自己能织出任何东西了。

  不过,这次织东西,我还是有收获,那就是利用织围巾的时间,看完了整套欧·亨利的小说。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要重新开始我的手工作业。

  我仔细翻阅了整本书,发现自己唯一能够完成的,还是围巾。

  而且只能是最简单的,一点花饰都不能有的平针,最普通最朴实的样式。

  然后,我开始按照书上的示范,一点一点织起来。

  埋首于针线,时间过得特别快。

  思维特别集中,什么杂念都没有,眼里、心里只有这针、这线。

  等我再度抬起头,脖子已经僵硬,眼睛已经发花,手指也麻木了。

  看看时钟,居然已经是半夜两点。

  而我手上的围巾才织了一小半。

  我顾不得吃饭,灌下一大杯凉水,继续织围巾。

  是,我似乎孤注一掷,我要用这条围巾,为自己5年来付出的青春、时间、精力和感情,做个彻底的了断。

  渐渐天亮起来。

  从头天中午,到次日下午。

  整整27个小时。

  我一刻未停,这条围巾终于织好了。

  看着凝结着我心血的围巾,我突然怔住了。

  也许,若干年前,我也肯这样织一条围巾给志谦,尽管针脚拙劣,技术不纯熟,式样简单,疏密也不均匀,但志谦可能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抱着围巾,一头栽倒在床上。

  精力、体力、注意力都严重透支,我整个人似虚脱一般,将脸埋在枕头上,昏睡过去。

  死了一般。

  我真希望,这一刻,我真的死去,从此不再动情,不再伤心,不再难过,不再有烦恼和困惑。

  也不知睡了多久,蒙眬中,被刺耳的电话铃惊醒。

  我下意识从床头抓起听筒。

  志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锦诗,下楼!”

  不容我多想,电话便断了。

  我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确定刚才那个电话并不是一个梦!

  几乎同时,我发现手脚被压得麻痹了,如同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骨髓。天知道我睡了多久,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我抓过手机,是晚上9点过了。

  我居然一觉从中午睡到现在!

  我跳起来,可惜腿还没恢复知觉,“冬”一声栽倒在地上,胳膊撞在柜角上,痛得我眼泪当即滚落出来。

  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刚爬起来,床头电话又响了。

  我扑过去接。

  结果又在床角撞了腿。

  但电话铃声催命符般不依不饶,我只得一手抚腿,一手接电话。

  “锦诗,快下来,我在楼下等你!”还是志谦的声音。

  我强忍着疼痛,支吾了两声。

  挂了电话,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是志谦找我!

  哦,该是来和我做最后的诀别的吧!

  诀别!

  这两个字,听起来怎么像两块冰,互相碰撞,撞出来的依旧是一堆寒气,冰凉凉的,冷到人骨子里去,没有一点感情,却有点绝望的感觉。

  我不喜欢这个词。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憎恶这个词语!

  也许,这样的词语,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人憎恶的吧?

  极端不想下楼结束这段感情。

  可是整个森林都已经烧光了,我还能怎么样?

  我匆匆忙忙洗了把脸,胡乱拨拉了一下头发,就冲下楼。

  走到一半,想到给志谦织的围巾,又赶紧折回去取。

  围巾被我抱在怀里太久了,我的体温还没有消散呢。

  可是,我和志谦的感情,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

  我叹着气下楼。

  他开了他姐夫的车,站在车边对我用力挥手。

  那感觉仿佛无数次,他借了车,带我出去踏青一般。

  我甚至有刹那失神。

  我走过去,低着头,把围巾递到他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这份礼物送得太晚了,我自己织的,手工不好,别嫌弃,当是我还你一个心愿吧!”

  然后,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

  志谦僵在那里,手里捧着那团围巾,脸上得表情异常复杂,可惜,我不是心理学医生,也不擅长察言观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就这样站着,过了好久,他才说:“锦诗,该我还你一个心愿了,我带你去看日出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点喑哑。

  §22.天底下最矫情的事情

  啊,志谦终于肯带我去看日出,去做他认为天底下最矫情的事情。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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