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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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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我还是优秀的学生呢!”一慈不以为然,很自尊的样子。 “也许做不成有学问的人,但可以做个有教养的人!” 有人出来了,让出了位置。一慈跑进去占了两个空位,让给欧少阳一个。 欧少阳坐在拥挤不堪窗不明桌不净的最底层的人群之中,感觉到屁股下面的凳子是最值得珍惜的,“你常到这里吃饭吗?为什么不到对面?那里不挤,不用排队,服务也更好些。” 一慈看了一眼对面红黄格子的门和明亮的餐厅,有些难为情地说:“钱包里有多少钱就吃多少饭,我可不象你——今天我也只能请你吃面条,三块钱一碗,没吃过吧?” 欧少阳没有说话,等面条上来了,便抓起筷子,“全中国人都吃过,一点儿也不陌生。” “你怎么不在公司吃?不是有盒饭吗?” “想出来吃。” “宫阿姨现在——好吗?”一慈小心翼翼地提及。 “还是老样子,血压居高不下,不停地喝水,去医院比去公司还勤。你是知道的。”欧少阳说话时没有忧伤,更象谈及与他不相关的事。 一慈抬起头看了看他,他却回避了她的目光。 “你们——还常吵架吗?噢,我什么也没问。”一慈埋头吃饭。 “还是老样子。你所看到的,世界大战每周都有,我还象以前那样的角色。”欧少阳并不难为情。 一慈突然觉得好笑,象欧少阳这样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人也会象个——她想象不出拿什么作贴切的比喻。“吃饱了吗?” “饱了。”欧少阳习惯性地从袋里掏出烟,“可以吗?” “你不必征求我,我管不着。”一慈有些受宠若惊。 欧少阳环顾了一下墙壁,没发现有任何禁烟标志,还是点着了。在袅袅飞散的蓝烟中,一慈探出脑袋看。 “怎么了?”欧少阳伸出手臂。 “几点了?” “二点多了,零五十分。” “对不起,我得走了,我要迟到了!”一慈一边大叫结帐一边往赶过来的服务员手里塞了六块钱,就向门外跑,“再见,欧先生。” “喂,明天我请你!”欧少阳追到门口喊道。 但一慈已跑到街上消失在人群里了。 就在这一天晚上,一慈遇到了麻烦,这是她做梦也没梦到的,生活中还有这样的麻烦。 “喂,你,掏出证件!” 她只不过在街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在欣赏这个庞大城市霓虹灯的同时想想白天发生的事,一辆大约装八个人的小巴在她身后鬼魅般停下来,有两个人站出来,冷冷地对她说。 一慈有些害怕,掏出身份证。 “暂住证!”他们粗略地看过,生硬地丢给她。 “暂住证?什么暂住证?”她小声问,随即明白了,那不是半年前姐姐曾给她的一个小红本吗?她曾经随身带了许多天,后来嫌麻烦,不知放在哪里了。“忘家里了,明天给你带来行吗?” “带走!上车!” 于是她被一双冷硬的手推塞了进去,里面已是黑压压的人,不下于二十个。她只能半蹲着弯下腰缩在一个满是喘息、胳膊和肌肉的拥挤的小空间里,二十多分钟后到达了一家阴森森发着霉味的小派出所。有一度,她以为被地痞恶棍绑架了。 在派出所的前半夜,她象个犯人似的被勒令鼻尖离墙一寸,双手举过头顶面壁蹲着。天很冷,她腿脚手都麻木了,不知怎么度过这个夜晚,明天又会怎么样?后半夜是暖和了,热气是一大堆人呼吸聚集起来的,象一个鸽子笼一样,里面挤满了三十多个南腔北调全国各地不同口音的女人们,虽不孤单,却同样感到了恐惧。周围一片黑暗,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并伸出援手,这情形让她又回到了无依无靠的童年和看不到边际成年之前的日子,但那时还有母亲,现在准也没有,谁也指望不上。她吓得泪流满面,突然想抓住什么,那种东西能带给她安全和可靠的感觉——她没受多少教育,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过往生活折射过来的本能恐惧。 第三天早上她出来了,其中幸运之一是去昌平收容所的轿车满得不能再满了;幸运之二是和她一同剩下的那个青年人身上带了不少钱,且又能说会道,在她哀求下能软下心肠,用300块钱贿赂了其中两个大盖帽。他们偷偷溜了出来,作为代价,她跑回家取了200块给他。 她心疼那200块,更感到如释重负。她不敢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让派出所的人给绑架了,谁说得清楚?昨夜去了哪里?她撒了谎,说睡在一个女同学家里。这次的诺言很圆满,母亲深信不疑。 她又回到学校,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弱小和毫无保障占据了她全部思想,她热爱羡慕城市人的生活,却完全没有乡下人的那种自在自由。 那天中午,她又漫步在学校后面的小街上。正午的阳光温暖地照着行人的脸庞,她绞着双手,忐忑不安地往前走。 “喂,一慈!”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并转回头,盯着那人的面孔。 “我让你害怕了吗?”欧少阳感到奇怪。 “我以为你是……” “以为我是什么?”欧少阳竟有些开心,“以为我是坏人吗?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很容易招引坏人的注意吗?” “哪有的事!”一慈本能地辩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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