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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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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肯定地说,那一天,要不是我的怀疑,许妹娜永远不可能拉我去一个地方,就像那天我们要是不被老光棍逮住罚款,她永远不会拉我上鸡山一样。而要不是她拉我去一个地方,有些事情,我就永远不会知道。送许妹娜回家的路上,她跟我絮道了很多有关黑牡丹的事。她说,这栋老楼,是黑牡丹刚进城时就在这边租下的,开饭店之后,有了钱,她把它买下了。刚进城,她在歇马山庄饭店上班,没地方住,曾来这里住过,就是那时,她知道了对面那座鸡山,因为天天晚上回这里,都能看见一些民工朝那里去。许妹娜看上去是在讲黑牡丹,实际上还是在解释自己。其实,她不知道,经历了黑牡丹对我的恼火,目睹了黑牡丹恼火之后许妹娜毅然跟定我的行为,我已经不需要她解释什么了,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行动更重要。我一程挽着她的手,直把她送回家。

  然而,关于黑牡丹和那栋老楼,许妹娜向我说的,还仅仅是一点点,就像一棵大树上的一片叶子,更多的故事,还在后边。

  就像两只吊桶打水,一个下去了,一个就上来了,许妹娜稳定在我心里边,黑牡丹又让我不能踏实,她刚从拘留所出来,她没了饭店,又一个人住在偏远的郊区,我却惹恼了她。那天之后的又一个晚上,我单程去看了一趟黑牡丹。

  因为我装修的主人看完房后要上郊区办事,我搭了他的车。时间大约是八点左右,那排通向鸡山的胡同黑漆漆的,两旁一排排居民楼上的灯光极其微弱,就连挨着鸡山的公园也不像市内公园那么亮堂,灯杆上吊着的灯泡倒是很大,但架不住老远才有一个,又连着一片旷野。然而,不亮归不亮,却显得很热闹,一拨一拨人在那里来来往往。在此之前,我来这里,仅仅是想看望一下黑牡丹,我还为她买了桔子和香蕉。可是看到公园来往的人们,我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想混到人群里看一看。

  我提着两袋水果,徘徊在黑牡丹楼下。不知为什么,当我往公园挪动脚步的时候,又有一些莫名的紧张,因为这时,我想起许妹娜的话,她说两年前住这里,天天都能看见民工往里来,我不是怕看到民工,而是怕看到鸡,怕看到像许妹娜一样的女孩当鸡。可是,正在我因为紧张而迟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园里走过来——黑牡丹。

  黑牡丹盘在头上的发卷太独特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大步流星走在前边,后边跟了一男一女。我原本是想迎上去,可是当他们走近时,我却本能地躲了起来,躲到楼的侧面。黑牡丹走得很急,脚步却轻得有如蜻蜓起舞,听不出半点声音。那一男一女不比黑牡丹灵便,步伐有些慢,脚底下还不时磨出沙沙的声响。他们影子似的跟定黑牡丹,转到楼梯过道时,只听哗啦啦门打开,接着,哐地一声又关上了。

  黑牡丹要干什么,一看就知道了。从墙根走出来,我出了一身冷汗,似乎既为自己贼一样的行为,又为眼前看到的一切。要知道,黑牡丹刚从拘留所出来,而许妹娜两年前又住过这里。我汗津津站在黑影里,我觉得有一种气体在身体里迅速膨胀,使我恨不能扔了水果,跳起来去砸黑牡丹窗上的玻璃。

  那天晚上,不知被一种什么样的东西鼓舞,我直等到那一对男女从楼里出来。他们其实在里边呆了才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他们出来,一分钟都没等,我就去敲黑牡丹的门。黑牡丹以为是刚才那两个人又回来了,门还没开,就在里边说:“落什么东西了?”

  发现是我,黑牡丹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关上门,但很快又把门推开了,低声说:“怎么是你?”

  我感到,我脸上的肌肉很僵,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把看到的一切说出来。她刚关上门,我就说:“我什么都看到了。”

  黑牡丹并不意外,不但不意外,还浪笑了一声,和我一起从门口走进来,响铃铃地说:“你怎么就像狗子的眼……看到了就好,有一天,你也会领一个女人来找我。”

  我扔下手里的水果,在我熟悉的昏暗的小厅里坐下来,我说:“一次多少钱?”

  “十块。怎么样,玩得起吧。”

  她分明明白,我的问话是为了羞辱她,并不是真的要了解价格。这个狡滑的女妖让我一下子没了下文。

  为了掩饰尴尬,我在小小的厅子里转了一下,眼睛有一打没一打地在窗台和矮柜上巡睃。她的小厅塞满了东西,显得拥挤不堪,她总会让济济一堂的物品井然有序,它们分别装在大小相似的盒子里,什么

  化妆品,鞋,梳头梳子,仿佛她又回到了乡下小买店时代。而这时,在窗台一角的一个四方纸壳盒里,我看到了一堆

  避孕套。见我扫到避孕套,黑牡丹立即说:“这玩意白送,怎么样,你老姐几年前就靠这生意起家,佩服吧,那时三块钱,一天能接七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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