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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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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平妈这里心疼地拖过军平:“她打你,她怎么敢打你,打伤了没有。”军平心烦意乱,本来好好的一个周末。一家人这么久没见,下午的时候,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多么开心,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军平回过神来,想去追碧儿,才下到三楼,就听见一楼闷闷的一声,碧儿哎呀了一声,就没了声音。军平一个激灵,朝一楼冲去,到了二楼听见欧阳晔大喊:“碧儿,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军平脑子嗡的一声,不知道怎么到的一楼,碧儿躺在一楼的拐角,身下正有血慢慢渗出来,欧阳晔托着她的头,大声地喊。军平冲过去,一把把欧阳晔推开,碧儿满眼含泪看着军平:“孩子,孩子!保住我的孩子!”军平一下懵了,抱着碧儿就哭:“你没事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不好,都怪我,碧儿!”欧阳晔拼命打120,好不容易才打通。军平妈也跑下来,看见欧阳晔脸色就不好。再一看,碧儿成了这样,儿子哭得泣不成声。一楼的老太婆都出来了,在那指指点点。 军平妈赶紧说:“先把她扶家去,在这儿受凉了更糟糕。”过来就要扶碧儿。欧阳晔急了,过来拦了军平妈一把:“不能随便动她,要出危险的。被子,有被子没有,拿床被子把她裹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军平妈要去扶碧儿,给他一拦,趔趄了一下,差点坐地上,军平怒吼了一声:“你敢推我妈!”一拳就打在欧阳晔脸上。欧阳晔只顾着急碧儿,没防着这个,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脸立刻就肿起来,气得他想要回击,硬硬地忍回去:“先救人!!”碧儿呆呆地看着军平,又看看地上散落一地的花,那是欧阳晔带来的,碧儿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她说:“军平,救孩子!”欧阳晔愤怒地揪住军平:“今天是她生日!你这个浑蛋!” 120救护车呼啸而来,手忙脚乱地把碧儿弄上车,碧儿人事不省。医生说随车只能跟两个家属,最好一个,车小坐不下。军平上了车,军平妈想上车,犹豫了一下又没上,军平爸还躺床上,军莉一个人在医院。她不知道该先顾哪头了。 欧阳晔一跳就跳上了车,军平抱着碧儿,对他怒目而视。欧阳晔说:“她是阴性血,要输血你懂吗?我能给她输血!!!”欧阳晔有点语无伦次。军平妈一下就听明白了,她立刻对军平说:“叫他去,叫他去。我看看你爸就来。”又对医生说:“送省人民医院吧。”120全部统一管理,可以根据不同情况就地转送医院。来的这个车就是省人民医院的。但医生说:“不行,她是稀有血型,又是孕妇,这种情况只有省妇院血液中心能处理,我们给你转去那里,那旁边就是妇幼,抢救以后转院也方便。”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叫开车,军平妈本能地说了句:“不行啊,军平,你二姐在人民医院,妇院那边太远了。”车都开走了。 军平妈回了头上楼,看军平爸早睡不住了,在客厅里忙着收拾东西。一见军平妈上来就说:“唉,这事怪我,我不发脾气就好了。”军平妈说:“怎么怪你?她自己不往外跑,怎么会出事。说她几句就这样,摸不得碰不得的。唉,现在的年轻人!”军平爸才吃了药,头晕的症状没消除。可也没办法。他赶紧就找存折找卡,找所有的现钱。军平妈就到碧儿的房间收拾要用的东西。老两口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看看满桌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军平妈想起儿子没有吃饭,又找个保温桶,装了满满一桶的饭菜,准备带去医院。军平爸问军莉怎么办,一个人在医院。军平妈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顾眼前,打个电话叫军妍给她送点饭去,照应一下吧。明天再说。军妍在电话里知道了怎么回事,满口答应,说带亮亮一起去医院守着妹妹,原来储家宏要值夜班。军平妈一听,又心疼外孙子,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叫军平爸去军莉那儿守着,这边完了事情,就叫军平守着,她再跑去换军平爸。军平爸忍着头晕难受,带了药,也只好这样了。于是,老两口,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出了门就各奔女儿媳妇的医院去了。 在军平爸妈奔医院去的工夫,碧儿已经进了手术室。情况很不好,医生说,碧儿有大出血的症状,要马上剖腹产。碧儿二十八周的时候注射了抗d免疫球蛋白,抗体检查也一直是阴性,加上是第一次生孩子,本来理论上问题是不大的。但她人工流过一次产,这次更是发生意外,孩子产生溶血症的风险就很高,孩子还不足月,种种风险因素加在一起,医生也不敢保证一定就安全。护士在手术前拿了同意书叫军平签字,军平看见上面写着手术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很吓人,他从没经历过这种阵势,一听这个,当时就呆住了,怎么都不肯签字,一定要医生保证碧儿母子平安。 医生急了,冲着军平就说:“手术同意书都这样写的,你不签就不能做手术,不做手术真会死人的,你知道吗?快点签,不然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负责。”军平急了,不知道该不该签,想起来打电话给军平妈,军平妈在电话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剖腹产她真还没经验,没想到这么严重,孩子这就要出来了。军平妈也不敢做主,说:“军平你别急,我来打个电话问问你姐姐。”军妍是内科护士,心里知道手术同意书就那么回事,有意写得很严重,主要是医院怕承担责任。可不知道现场的情况,也不敢做这个主,连忙又把电话打到储家宏急诊的值班室。 储家宏在电话里干脆地说:“赶快签,越晚越危险。”几个电话又打回来,军平才抖抖索索地签了字,负责手术的女医生早气得在那儿大骂起来,碧儿躺在手术室里,军平这里不签字,什么都不能做,后面还有一个临产的孕妇等着剖腹产,疼得死去活来,晚上只有一个医生主刀,那个孕妇的家属和医生闹了几次,医生都说碧儿的情况更危险要先做手术。再晚点不签字,医生也只好把碧儿从手术室弄出来了。欧阳晔早去准备抽血,根本没在这儿,抽过血回来,看到才签字,气得恨不能把军平给打死。 手术室的灯亮了,军平站在走道里,心里很乱。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他爱碧儿,他从来不觉得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问题,除了房子。可是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在整个事情中,谁错了?碧儿错了吗?他承认,没有。碧儿爸妈都要上班,他知道碧儿很难开这个口,从哪个角度讲他提出的要求,都有点过分。他承认,所以他才会赔着小心和碧儿商量。可爸爸妈妈错了吗?他们怎么会有错?如果说两个老人在辛辛苦苦地抚育了他们姐弟三人这些年后,在完全可以自由自在享受自己生活的时候,还在为他们的小家庭奔波劳累,这也错了,那他这个儿子,成了什么人? 自己错了吗?他有些迷茫。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责任,而且责任重大。但,他还能怎么做?帮着碧儿去要求父母撇下姐姐不管,他做不到。帮着父母去要求碧儿,他也做不到。碧儿顶撞父亲的时候,作为儿子,他有责任约束自己的妻子,不然他怎么做才对。碧儿离家出走的时候他拦了,甚至妈妈也拦了,可还是出了事情。父亲说话有点过分,可那只是一时的气话,他做儿子的,还能为了这个,就去顶撞父亲,何况父亲骂自己和两个姐姐,要厉害得多,对碧儿这些年却一直很宽容。为什么碧儿就不能稍微地容忍一下?就算不能容忍,她也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错了吗?如果错了,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他该怎么做?每一个人他都爱,都不愿意伤害,每一个人也都爱他,可到头来,所有的人都受了伤害。 最无辜的,还是孩子。他和碧儿未来的孩子,生死未卜。想到这里,军平看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揪心地难受。看看同在楼道里的欧阳晔,军平觉得很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一丝半点的醋意,一点也没有,他觉得很奇怪,碧儿和他的孩子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外面,坐着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害她躺在手术室里。一个是在她生日这天记得带花来给她的人,他能救了她的命。 欧阳晔的心事也很微妙。他想着手术室里的碧儿,现在他的血一定缓缓地在碧儿的身体里流动着,带给她生命的希望。他一定能救了她。这个他从六岁就爱上了的娇小而单纯的女孩子。从小到大,碧儿都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神。她那种略带着飘忽的眼神,嘴角妩媚的酒窝,几乎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气的飘逸气质,曾经让他沉醉。他永远都记得碧儿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穿着白色连衣裙弹钢琴的样子,不是她弹奏的技巧多么娴熟和有艺术的感染力,而是一曲终了时,碧儿完全沉浸其中的那种超然世外的神态和感觉,让他的心不能自拔。 他觉得碧儿就是一个误入凡尘的天使,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及。可他的天使,最后却选择了军平。王军平能知道碧儿的好吗?不,他一点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的单纯,她的才华,她的孤傲,他也不知道在碧儿每个成长阶段的那些美丽的故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纤瘦的、漂亮的女孩子娶进了门。在王军平的心中,碧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和普通的妻子,他从来不知道该珍惜她的与众不同。可碧儿却心甘情愿地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和妻子,现在,她又要做母亲了。 欧阳晔嫉妒着军平。但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他爱碧儿,只要她快乐。欧阳晔自认是个在感情上成熟而有自制力的男人,但这只对碧儿以外的其他女人。碧儿是他心中抹也抹不掉的烙印,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她永远都是那个十八岁时沉浸在琴声袅袅中神思飘逸的天使。他只要他的天使快乐。可是,很显然,碧儿过得不快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地会带着花到碧儿家的楼下。他没指望见到碧儿。尽管这段时间,碧儿家里的情况给了他再次照顾碧儿的机会,他欣喜若狂,可他没打算打扰她的生活。她选择的生活,有她自己的理由,欧阳晔知道,碧儿喜欢的是军平。可这个她喜欢的人,为什么这样不懂得珍惜她的喜欢,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欧阳晔感到莫名的愤怒。他看着走廊里失魂落魄的军平,愤怒地想,他哪里像个男人,他凭什么给碧儿和孩子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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