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上页 下页
一五


  军平妈在这件事情上还有一个不满意的,就是给碧儿找工作。军平考不上,碧儿理所当然要留下来,她的工作,碧儿父母是一点力都没有出,全是军平爸爸在那里忙。好不容易才放到了建委下属的事业单位,收入稳定,工作轻松,女人么,这不是挺好的嘛。可是碧儿妈还不满意,明里暗里地放话说,碧儿为了军平连出国都放弃了,结果找工作还进不了机关,放到个没有前途的事业单位。军平妈很是不以为然,进机关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少学生毕业,连这样的事业单位都进不去,都是去公司打工。碧儿父母在他们当地也许还有点能力,但那里毕竟是个地级市,和副省级城市省会城市不能比。对于碧儿妈,军平妈更有点不以为然。碧儿妈在事业上争强好胜,好好的当着中学老师,给提拔了当副校长还不够,又当处长。其实当了处长又怎么样,一个女人,还是应该以家庭为重,照顾好男人和孩子。可碧儿妈工作比男人都忙,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保姆,搞得这个碧儿,刚进门还为自己家里没有保姆大惊小怪的。家里这点事情,捎带手就做了,还用得着找保姆。

  06

  军平在一个周末疲惫不堪地又回来了。这段时间,他天天在村里转,基层工作确实非常辛苦。真应了碧儿说的。到了周六周日还要像模像样地参加政治学习,不认真是不行的。组织部定期进行考察,一年期满还要进行综合测评,在镇上的表现要记入档案。军平连续辛苦了两个星期,身体有些吃不消。回到家就开始发烧。

  碧儿看得心疼不已,赶着他去医院。军平说太累了,实在想休息。一倒头睡到了晚上,碧儿看了好几次,高烧都不退,执意叫他起来去医院。军平缩在被子里说:“我不想动,睡睡就好了。”

  军平妈打电话给大女婿。军平大姐夫储家宏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电话里听了大概的情况,说只要不超过39度,问题应该不大的,到医院看看当然最好,但如果吃了药温度退了,也可以明天去医院。

  碧儿在旁边听了觉得大姐夫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她担心军平的身体,怕晚上有什么问题,还是去趟医院比较靠得住。所以,碧儿就要把军平从床上拖起来去医院,还哄着他说:“你看,我大着个肚子还陪你去,你坚强点,给医生看看去。”

  军平妈那边给女婿打了电话,又和女儿军妍商量,到底要不要去医院。军平大姐说,应该没事,晚上风大,军平已经有点出汗了,不要着了风,还是不去的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去。军平妈这边电话还没打完,那边碧儿已经把军平从床上硬给哄起来,张罗着要出门了。

  军平妈心疼儿子,看着军平一脸憔悴,忍不住就拦,说话也没有斟酌,急冲冲就出了口:“你这是干什么,他一个病人,发着高烧你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干什么。你这不是害他嘛。”

  碧儿看着军平的样子也着急,恨不能一步飞到医院去。看军平妈这样拦着,还说出这种话,气也来了,不理军平妈,拖着军平就走。军平妈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拦住:“你怎么回事,还拖他走,你看他走得动吗?出了什么问题,你可负不起责任。军平,快给我回床上去。”军平妈这句重话一说,碧儿又急又气“生病了不去医院,到底是谁要害他。”军平烧得迷迷糊糊,看见老婆跟老妈剑拔弩张地要吵起来了,有气没力地说:“你们吵死了,我很难受,只想睡觉,有退烧药没有,我吃点药要睡觉,我哪儿也不去。”碧儿气得咬住嘴唇,委屈极了。自己担心他的病,想不到军平不但一点情都不领,还在婆婆面前大声地呵斥自己。碧儿赌气摔开他的手,军平本来靠着碧儿,这样一摔,打了个趔趄,手臂糊里糊涂地一挥,推在碧儿身上。碧儿大着个肚子,本来就站不稳,连忙扶住门,慢慢地撑住,还是坐在地上了,不由自主地捂住肚子哎呀了一声。

  军平妈这里急得大叫:“军平你怎么了!”军平身子一软,晕过去了。军平爸从房间里连忙出来,手忙脚乱地和军平妈一起把军平慢慢扶回房间去,军平妈忙着去弄热手巾,军平爸这边急急忙忙打电话给大女婿,要他无论如何过来看看。碧儿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公公婆婆围着军平忙得团团转,心里一阵寒意。

  军平妈在卧室和卫生间之间来回穿梭了几趟,才想起碧儿来,看她还坐在地上,也吓了一跳:“碧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碧儿仿佛没有听见,自己慢慢地撑着起来,军平妈赶紧过来扶,一边扶一边说:“你大着个肚子,自己也不小心。你去拖军平干什么。这要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碧儿心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眼泪再也止不住。脑子一热,甩开军平妈的手,走出门去。

  碧儿头昏昏地冲出了门,天已经黑透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出小区门口,小区的保安很奇怪地看着她,碧儿意识到自己满脸的泪水,想找张纸巾擦擦,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跑了出来,什么也没有带,摸摸口袋,只有十几块钱。这时候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觉得冷,头脑也冷静下来,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就跑出来,现在回去也不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回头望望家里那栋楼,巴望着婆婆或者军平能追出来,可是一个人影也没有。遥望着三楼家里的灯光,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路灯微弱的光照在碧儿臃肿的身体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孤单而凄凉。碧儿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一点点地蹭着走出了小区,始终没有人追来。

  碧儿茫然地沿着林荫路走着,觉得自己很可怜,孤身一人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原以为军平就是自己的依靠,原以为,在满天星星照耀下的万家灯火中,有那么一盏小灯,永远是温暖的熟悉的自己的家。现在,她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认为会一心爱自己的那个人,却对自己的出走无动于衷,尽管自己还怀着他的孩子。口口声声说会疼爱她胜于自己亲生女儿的公公婆婆,现在想必全都围在亲生儿子的床前,没有人想到要管她的死活。碧儿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

  夜沉下去,风越来越冷,碧儿只穿了家常的衣服,冷得鼻涕和着眼泪往下流。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她能去的地方只有她离开的那所房子。尽管,她很想回去,泡上一个热水澡,吃上一口热稀饭。可是,现在她没有理由回去。那些同事和朋友,没有哪个够得上在危急的时候去借住的交情。碧儿后悔了,后悔自己结婚以后,把军平当做了生活的全部,渐渐地疏远了原来的那些好朋友。逐渐地,好朋友好同学成了偶尔打个电话的点头之交,到了这时候,碧儿深刻地体会到,有几个真正的好朋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至少,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晚上,她可以找到一个暂时收留她的地方,找到一个或几个愿意倾听和安慰她,不会笑话和嫌她麻烦的朋友。现在,她在这个城市,除了军平,没有其他人。

  在这个时候,碧儿无可奈何地想到了欧阳晔。她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拨了欧阳晔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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