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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早上起来,他弄好早饭,叫她起来吃饭,她仍不理。过去,两口子闹矛盾,一宿起来就好了。今天,她还得理不饶人。不对,她得什么理?全是胡言乱语!捡根鸡毛当令箭!要说委屈,我仲秋才委屈,你凭空泼些脏水在我身上。要是别人还可理解,可你是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婆,却这样……仲秋没理她,自己吃了饭,去报社了。今天一有空就想这事:她怎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想不出来。还是只有和她好好谈一谈。原想早点回家,结果拖到了七点过。他加足马力,抄近道回到家,取出防盗门钥匙,插进锁孔,反时针拧了一圈,门没有开。他心一凉:里面没人。要是有人,只一圈就开了,除非她在里面反锁了。

  再拧两圈,门开了,没有灯光,没有人气,屋里冷清清的。妻子不在家。她到哪去了?要是往天,她早就回来了。这是一个反常。也许是在单位加班?但这么年来,很少听说过她加班。兰的单位对国家的劳动法规学得最好,节假日,八小时以外,从来没有让职工加过班。她的头儿说:人类社会的进步,我们的努力,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把复杂变简单,就是在八小时以内把该做的做完。你要把简单搞复杂,要在八小时之外加班加点,我不但不表扬,反而要扣你的奖金,要批评你!你浪费了我的电力,影响了职工的身心健康!也许今天是个特殊。他给她的单位打电话,值班的说,早就下班了,没有任何人加班。也许,去逛商店了……

  管她的哟,先做饭吧。饭都要做好了,还没有听到开门声。她去哪里了?给她的同事打电话,第一家无人接,第二家接了,说下班时是一起走到车站才分的手,不知她去了哪里。最后,这个很崇拜仲秋的女同事说:“仲记者,你们是不是吵了嘴?我今天看她精神不大好,沉默寡言的。”

  仲秋一惊,她怎么知道?但很平静地否认:“没有呀。她没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

  仲秋搁下电话,心里急得不行:她到哪去了?屋里寂静无声。屋外走廊传来囔囔的皮鞋声。是她回来了。不,这声音响了过去,是隔壁邻居回来了。他又给兰的姐妹亲友打电话,有的无人接,凡有人接的都说没看到她,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们联系了。仲秋突然想起来了,兰肯定是去她母亲那里了,前两天她还在说好久没有去看她老人家了。他使劲拍了一下脑壳,骂道:“真是忙人无计!”

  她的父亲早几年就去世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幺儿的单位去年集资建房,一家三口搬进了新房。幺儿叫她一起过去住,她死活不干:我和你老汉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他在哪里走的,我也要在那里走!儿女们无奈,只好让她住在老屋,请了一个钟点工保姆照料她,大家有空就回去看一看。仲秋家住得远,加之他又忙,回去的时间不多,常常是兰一个人回去看望。干脆赶回去,一是看看老母,二是接兰回来,也算是下个矮桩,消弭前嫌,冤家都宜解不宜结,何况夫妻!他边想边拿起摩托车钥匙,头盔,正要出门,又反身取了一个头盔,呆会儿妻子要戴。下得楼来,在超市给岳母买了水果和糕点,就发动了摩托车。到了岳母家门口,里面正有说话声。仲秋好不高兴,提着礼物,疾步奔进屋,只看见一个女人坐着的背影。岳母正面向着她。那个女人在给她洗脚。仲秋喊了一声:“妈!”

  岳母已看见了他,高兴地问:“仲秋,你舍得回来呀?”

  “我……”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他一直看着的那个背向着他的女人已随着岳母的声音回过头来。那不是兰,而是那个钟点工。仲秋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棒似的,木然了,然后睁着眼四处打望,一句话情不自禁地从嘴里蹦了出来,“妈,兰来没有?”

  岳母摇着头说:“没有。还是、是上个月来过了,都有一二十天啦。她在忙啥子?你今天起仙风了?”

  仲秋还没有转过弯来,按着他的固定思维继续问:“她没来?”

  “没有看见孃孃。”钟点工补充道。

  兰没来?她去哪里了?能找的都找了呀。岳母见女婿神不守舍的样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说:“啥子事吗?你坐嘛。”

  “妈,没得事。我以为兰到你这里来了哩。”仲秋没有坐。钟点工给他送来一杯开水,他双手捧着,没有喝。

  “你在找她?”岳母又问,“她走哪里去,不跟你说?”

  “没有。屋里没有。大姐他们那几家也没有。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好多钟了哟,还没回屋?”老太婆站了起来。

  仲秋心乱如麻。自从和兰结婚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不打招呼而不知去向的。他到哪里去了?现在社会秩序不大好,他就不时地编发过妇女独身在外被抢、被强奸(例如李一凡),甚至被杀害的消息……一丝惊悚掠过全身,背心微微发凉,双腿也像被电麻了一样……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咕都咕都”地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搁下杯子,就要离开。岳母叫住了他:“喂,你吃了没有?吃饭噻。”

  “不。我走了,妈!我去找兰。”

  “她在哪里?”

  “不晓得。”话音还没落,仲秋已经跨出了门。

  53.反客为主

  邢为民和前妻离婚后,单身了两年多,通过别人牵线,就和金石公司的许万芬结了婚。最近接手重新侦查这件案子后,从老婆那里获得了一些关于李一凡、关于江红及其弟弟江兵的情况,尽管没有写进笔录,但他心里有数。樊贵云只听说他离了婚,结了婚,并不知道他老婆在哪里。于是,说:“你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来热闹一下。”

  “热闹,还是原配搭子好。”邢为民叹了口气,“你没听人家鲁迅说,做药引子的蟋蟀 都要原配的。”他又拾起刚才的话题,“你实话实说,当哪个的说客?”

  樊贵云知道包不住了,说:“哪个,你不管。你帮忙不?”

  “你和江红啥关系?那可是个狐狸精哟。”

  “不是她。”

  “谁?”邢为民步步紧逼。

  樊贵云下了决心:“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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