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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这都好办,工作了,就慢慢变了。”

  “但。要是我到了红山这种地方……”

  “你好办,”阳昆调侃道,“当今社会只有你们最好办,天南地北都可走。”

  “你啥子意思?”

  “结婚呀!马克思说过,通过联姻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方法和最便捷的道路。你忘了?”

  “你这个人,人家正二八经找你谈哩,你却去篡改导师的语录。你这研究生就是这样当的?”

  “我说的是实际情况。前几年,有几个女大学生分到了红山县,有办法的靠后台调走,次一点的就靠婚姻调走,没有办法的就在当地落户。不过,在当地落户的也不错,找的都是副局长以上的。男的就惨了,我们那个总编室主任,南京大学毕业的,找了一个县中的教师,互助互爱过生活。要不,你就加入那个竞争仕途位置的群体,尔虞我诈,趋炎附势,溜须拍马,像《红楼梦》中说的,一个个争得像乌眼鸡似的。我既不是女的,又不愿当乌眼鸡,只好又回来了。”

  “这里又不能一辈子。”

  “到时再说。反正,红山那种地方我决不去。我一无水平,二无大志,当个教师什么的就行了。”

  “我也这样想。”李一凡低声说,“当教师单纯,有自己的天地。特别是大学教师。”

  “我说呀,你别犹豫了,考研。不,说不定你还可以直升。”阳昆摩了一下头发,“读研是大势所趋。过几年,本科生就不吃香了。”

  二人走出了树林,才发现天下雨了,地上湿漉漉的,还有点滑。天空锅底似的黑。从林间、房舍、运动场生起了轻烟一样的雾,并且向四周、向天空弥漫。粉尘似的雨变成了小米,直直地从黑色的苍穹中无休止地掉下来,湿了头发、湿了衣服。原本睡着的风也来凑热闹,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变着方向吹。不远处的变电站发出“嗡嗡”的电流声,一只夜归的鸟发出尖利的叫声,划破夜空,落到了校办公大楼后面的桃花山上。阳昆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侧眼看了李一凡一眼,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忙解开西服的纽扣,脱下,给李一凡从头披上。李一凡伸手挡住:“不,不要。”

  “你看,你都冷得上下牙打架了。”

  “不冷。”李一凡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嘴唇有点抖。

  “还在逞强。你呀!”阳昆走到她的左边,用身子挡住从西边斜打过来的雨,“头发打湿了也不好呀。半夜深更的,干不了,你就不能睡,还会生虱子。”

  尽管夜深雨急风冷,但此时李一凡心头犹如生起了一团火,暖洋洋的。她本想问他“听谁说的,头发湿了要生虱子”,但却沉浸在一种她从没有的感受之中,愉悦、幸福、舒畅。她情不自禁地向他的身子靠拢,左手也伸出来要挽着阳昆的右手……突然,她一个激灵,从快乐幸福中回过神来,收回了手,身子也离开了他一点并站直了,找了一句话:“你会感冒的。”

  “不会。”他尽量不使牙齿打架。

  “我们走快点。”

  “要溅一身泥水。”

  直到把李一凡送回女生宿舍门口,他才接过已经浸湿了的西服披在自己头上,小跑步回去。

  这一情景深深地刻在了李一凡的脑子里:这个男人细心、周到、体贴人。生活中有这样的人靠得住。烦了,可以向他倾诉;累了,可以靠在他的肩上休息。后来,她决定嫁给他,这是很大的一个理由。那雨那雾那风那西服给她创造了一个浪漫温馨的世界。她的心与他的心撞出了火花,从这里开始像小鸟衔泥般、如蜜蜂采蜜样一点点地建造爱的香巢,构筑爱的大厦。她从这里走向成熟、走向阳昆、走向女人……

  “黄糕、糯米——糕!”

  “豆浆,白——豆浆!”

  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又定时响起,时候不早了。李一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手表,再过十分钟,该去接孩子了。一直没有阳昆的消息。她拿起耳机,又给他发了一个传呼。整整过了七分钟,还是没有回音。她站了起来,到盥洗间整理头发,借此等他的电话。整好了头发,仍然没有他的声音。不能再等了。人家都去接孩子,自己不准时去,梅子会着急的。她走到门边,刚穿好鞋子,电话机却疯了一般叫起来,震得耳朵发响。她好激动:你个坏人,早不回,迟不回,偏偏这个时候来回!她来不及脱下鞋子换成拖鞋,就小跑过去,抓起耳机,急急地说:“你到哪去了?现在才回电话!”

  “我……没到那去噻。”电话那头的声音吞吞吐吐的。

  “没到哪去?哼!为什么现在才回?”

  “你——是哪个哟?”

  “哪个?你逛昏了吗?”她来气了,“快点说,你在哪里?”

  “你是……”电话那边底气不足,“我找黄丽。”

  李一凡一听,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那声音不大像阳昆,问了一句:“你打的哪里吗?”

  “我找黄丽,请你叫她接电话。”

  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打错了!”同时,将耳机“嘭”的一声,狠狠压在电话机上。转过身,跑到门边。电话机又叫了起来,她不管了,拉开门,走出去,又顺手带过门。过去出门,都要反锁,今天来不及了。

  “叮铃铃——”屋内,电话机还在执著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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