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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只是身份不同而已,“邝修河笑容渐敛,声音里有几分萧索,“那之前我多么痛恨自己有钱的身份,我讨厌有一个有钱的父亲,想安排好我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人生。只是谁又知道呢?当年她是因为我的身份而爱上我,还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我,又是因为想要找个理由反叛既定的人生还是真的一往无前地爱上了她呢?我放弃家庭,放弃出国,和她守在一间小平房里过日子,那时候虽贫穷还是很快乐的吧?简单的工作,简单的日子,所以,当那天以后,我的父亲带着我的孩子来找我,说她拿了一大笔离婚费离开,我就很困惑自己那样做的意义,因为我最终还是走上了早已给我安排好的路,以爱情的名义背叛人生,只是多绕过一段路而已。所以……韩佳音,你明白爱情么?”

  他问。看上去那么困惑,那么迷惘,想来同一个问题必是在心头辗转千百遍而不得结果。韩佳音听得都有点受宠若惊,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离邝修河的过去如此之近。这个她曾经认为是变化万千的富家公子竟也有如此单纯明净的想法和过去。

  只是,她明白爱情么?

  也不见得吧?离婚后她常想,她决定嫁给沈放,不是因为有多爱,而是因为很合适,一样的家境,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有着在这个城市扎根生存的梦想,更主要的,他够努力,那时候的沈放朝气蓬勃,雄心万丈,是她以为最合适的潜力股。

  她一向理智,爱情保障不了生活,所以决不会因爱而不顾条件,也不会只要条件而勉强去爱,为爱而疯狂,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生活得太好,不经世事,那时的邝修河显然是后者。

  想起那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有几人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有几人能分得清到底轰轰烈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才是爱情,还是平平淡淡安安然然悠然宁静的才是爱情?

  所以,韩佳音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三十岁了,再谈爱情,好像很好笑吧?还不如谈股票来得正经。”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汗颜,这么融洽这么温柔的气氛下,说这种话就好像是在西餐厅里摆火锅——一点风情都没有。

  可是,她没有办法应和,这种温柔宛如最韧最坚的陷井,有着令她惶恐不安的力量,她直觉地不想卷进去。

  果然,邝修河皱眉,但也只是一瞬,便点点头说:“是啊,我们是错过了,最爱做梦的年纪和最美丽的年华。”

  竟是无可奈何惆怅无限的样子。

  进入四月淡季,佳音本想请假回家接母亲过来,谁知道韩母竟在家乡的养老院里上了班,“我去你那干什么呢?你要上班,又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我喜欢家里,离你爸爸也近。要是哪天你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就过去好不好?”

  每每说到这里佳音便无语。母亲温柔的逼婚让她也慢慢有了恨嫁的心。坚强的时候会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吧?到了四十岁,领养个小孩子,也算是圆满人生了。

  可是一跟母亲通完电话,佳音就觉得还是非结婚不可,人生那么长,少来夫妻老来伴呢。一眼望过去,未来的岁月长得都没有了尽头,只无边无际的冷清和寂寞,不结婚日子该怎么过?

  只是,茫茫人海,想找个合适的人也难。

  也曾在母亲的好言相哄下去见过陈军一次,但总觉得兴趣缺缺,以后再来电话,都推托没有再见面,对方慢慢也就淡了那份心思。

  沈放已经结婚,四月一日,愚人节。

  通电话的时候佳音笑他,“只你会挑日子。”

  “容易记啊,免得她老埋怨我忘记结婚纪念日。”沈放满不在乎地说。

  佳音心下一愣,他和她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再回想,具体的日子竟很模糊了。她好像还没好好和他过过一个结婚纪念日,第一年的时候他出差在外,第二年她连着几天赶一个设计稿,忙得昏天黑地,别说是出去吃饭庆祝了。

  第三年还没到日子,他们的婚姻也已经到了尽头了。

  她并不着意记得那些日子,幸不幸福才重要,婚姻若存在,若珍惜,天天都是值得纪念。

  按下这些,只淡然地说:“你倒是偷懒成精了……我就不去现场了,免得到时尴尬。”

  “好,只是红包别少了啊。”

  “你就不怕我封包炸药?”

  “你会吗?”沈放说,“你放炸药我才高兴,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总比你淡淡的满不在乎强。”

  “你倒会想,都要结婚了,还盼着前妻对你念念不忘。”佳音嘲弄地笑,“还想要享齐人之福啊?”

  “佳音,“沈放停了半晌轻声叫她,“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呢?往事不可追,只平静地说:“我都不怪你,就忘记吧。”

  挂了电话后,韩佳音哂然一笑,她这是不是太大度了呢?她和沈放最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总是在争吵,现在他结婚,竟也能如朋友般,坦然说恭喜。淡然得仿佛那一段婚姻都没有发生过,所有曾痛得撒心裂肺的背叛就好像做的一场并不愉快的梦。

  或者,他们本就只适合做朋友,做夫妻,太勉强。生活里那么多不同的意见,那么多不容磨合的差距,只在夫妻之间才会放大,然后终让人、让日子变得不安。

  林公子最近也总不安身,去了几天总部,之前轰轰烈烈盛传老爷子要把他调回总部,佳音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以前他偶尔来几天,生活里有他没他总差不多,可是他天天出现在面前,一下子要不见了,连公司里的气氛都沉闷了很多。

  只何咏心仍是老样子,做事情向来一丝不苟,认真得让韩佳音都怕,对谁都是一副拒之千里公事公办的样子。

  只是,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几日没见,嘴角竟长了水泡,水汪汪的似乎一碰就要破。

  仍旧一副花花公子的欠扁样子。

  佳音问他:“你不是要回总部了吗?”

  林公子脸上含笑,不正经地说:“本来是,不过太舍不得你了,所以嘴巴磨起泡了也要争取回来。”

  佳音笑,虽不信他鬼扯,心里还是开心的,能留下当然好,有一个熟人罩着她,小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

  只是,更经常地赖到佳音家里去喝酒,买很多很多的菜和饮料还有啤酒,说:“韩佳音,我瘦了啊,这几天花你要给我好好做菜,把我养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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