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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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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胡四曾经对我说过汤勇越狱的事情。记得胡四在监狱的时候,一脸崇敬地告诉我,他一个外号叫苍蝇的伙计从大西北越狱了,那个猛啊……胡四绘声绘色地说,因为苍蝇表现得好,在新疆监狱干上了自由犯,可以随便出入监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苍蝇用爬犁拉着他提前准备好的十几个南瓜闯进了茫茫戈壁滩。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他闯出了戈壁,踏上了流窜各地的火车……我问他,抓回来了没有?胡四说,抓个屁抓?我那伙计什么把戏我知道,只要一出去就跟泥牛入海一样,神仙也找不着他。 我不相信,问他,逃跑要是那么简单,新疆监狱得跑多少人啊。胡四就拉着我去见后来被人杀了的那个叫“职业杀手”的,对我说,你问他,他是刚从新疆那边回来的。一问,可不,这是真的。我不禁肃然起敬,这个叫苍蝇的是条汉子,我问胡四,苍蝇的名字叫什么?胡四说,叫汤勇。过了没有多少天,胡四垂头丧气地对我说,苍蝇完蛋了,在上海被警察抓住了,又回去了…… 当时我还好一阵替他难过,觉得他这样的好汉不应该被抓回去,应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再说。关于他跟孙朝阳是结拜兄弟的这件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呢……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难道孙朝阳真的命不该绝,又添了新羽翼?这么多年了,孙朝阳跟他的关系还能保持到现在吗?想了一阵,我的心里蓦然轻松了一下,当年他们的结拜绝对是互相利用,绝对不会与我和李俊海的结拜那样,一点儿杂念都没有。所以,这次汤勇出来,最大的可能是敷衍孙朝阳一下,继续走自己的路。 §第二十六章 我弟弟被绑架了 那天我心绪烦乱,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宿。半夜,我站在门口,呆望着满天星斗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将地上的一个塑料袋吹起来,骨碌骨碌地往前滚,像只奔跑中的刺猬。 远处有火车驶过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更加深邃。 我幻想着这辆火车载着我去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在那里远离了周围的一切,悠哉游哉。 天色微明,一群小鸟开始从树上飞下来觅食,它们似乎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黑影里还蹲着一个人,脑袋一点一点地啄地下的沙子。偶尔有汽车嗡地驶过,它们便扑拉拉飞上树梢。也许是蹲得时间长了的原因,我往起站的时候,一下子跌倒了,小腿以下像是爬满了蚂蚁,又疼又痒。歪着脑袋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我索性仰面躺在那里等腿上的那些蚂蚁逐渐散去。头顶上的树枝上站了几只麻雀,它们看见了我,唧唧喳喳一阵交头接耳,好像是在笑话我:大家快看,这个人犯了神经病了,大清早的在那里躺着呢。我用口哨跟它们打招呼,它们不理我,哗地散开,箭一般扎进了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算了算,我大概有十几天没有回家了,心里万分内疚。刚拐进胡同,我就听见了我爹的声音,他在招呼我弟弟,他说,二子别磨蹭,我这么大年龄了跑得都比你快。我循声望去,我爹精神极了,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运动服,站在薄雾弥漫的胡同头上,一颠一颠地原地跑步,他的头顶上冒着淡淡的白气,我分不清楚那是雾气还是从他头发里散发出来的热气。我弟弟边答应着边从院子里跑出来了,他边跑边系着运动裤上的裤带:“别吹牛,我一直就跑得比你快。” “二子!”我站在胡同口使劲喊了一声。 “哥哥?!爸爸,我哥哥回来啦——”我弟弟猛地站住了,他好象不敢往我这边跑,扭着头喊我爹。 “在哪里?”我爹把他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来回看,“没人啊……二子,不许玩赖,来追我呀。” “真的!”我弟弟还站在那里不动,“你什么眼神啊,就在你前边。” 我突然发觉我爹的眼神又差了不少,以前像这么短的距离他是应该看见我的。 我没有说话,快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把脖子使劲地往前抻,抻着抻着就笑了:“嘿,我大儿子来家了。” 我默默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爸爸,我回来了。” 我爹似乎不适用我这套表达感情的方式,傻笑着推开我,倒退两步定定地看着我:“瘦了。” 我爹似乎并不关心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住,一个劲地唠叨我长大了,应该稳重一些了,别整天为了那几个小钱什么也顾不上了,钱赚多少无所谓,关键是身体,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临到老了毛病全出来了……“你看我,”我爹唠叨着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年轻的时候注意体育锻炼,到现在体格还‘杠杠’的呢。二子他老师刘梅说,大叔,你能活到一百岁。我说,一百才到哪儿?就我这体格至少活到一百零八……再看看你,年轻轻的面黄肌瘦,跟个抽大烟的似的。” 抽大烟的?不至于吧。我让我弟弟去里间找来了他的镜子,刚拿到眼前就愣住了,这还是我嘛,说是个抽大烟的那是在表扬我,整个一个埃及木乃伊,还是法老他爷爷那个辈分上的。幸亏没顶着这么张脸去见芳子,要是半夜冷不丁进了门,不把她吓成神经病算她赚了。我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人家胡四可真注重个人形象,无论忙到什么程度,洗脸刷牙,刮胡子整理头型,那是必不可少的程序。记得在监狱的时候,胡四的剃须刀坏了,又不喜欢用别人的,就砸了一个玻璃杯子,选了一块锋利的玻璃碴,将自己的脸刮得比镜子还光滑。“想要事成,先有造型”,这也是胡四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这话很对,身为男人如果整天邋里邋遢的,不但别人看不起你,连家里的人都得“臭”你一顿。 我爹在一旁唠叨着,我就进了厕所洗脸,顺便把胡子刮了,头发也梳成了跟我爹一样的造型。 焕然一新地出来以后,我爹笑了:“这还是我儿子,很听话。” 我把给他买的酒拿出来,一瓶一瓶地摆在桌子上,然后把旅行包往我弟弟的怀里一杵:“全归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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