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绝不堕胎 >
二十九


  一个刮字,有多少想象的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的却是古时最为残酷的刑法---鳞刑。

  不想让犯人死得痛快,要他在死前尝到最为痛苦的折磨。所以用鱼网将他裸身包起,紧紧地,让肉从鱼网的网眼里一小片一小片地突出,然后用快刀,一小片一小片地割,刮到最后,鲜血满身,地上满是一小片一小片的血肉。

  而男人们,不想让女人从爱情中醒悟得太快,便在她肚子里留下一团肉,让女人在终于走出情感的禁锢时,肉身尝到撕心裂肺牵肠挂肚的痛苦。

  “开始是哪家医院给你作的人流?长治的?我们告那家医院去。”我义愤填膺。

  一句话却将纽遥的眼泪惹了出来,她小小的身子像伤了翅儿的燕儿一样,无力地在被子上颤抖,两只肩膀急剧地抽动。

  等她平静下来后,才告诉我:“不是人工流产,是自然流产。”

  “什么意思?”

  “我没有告诉你,在这之前,我已经怀过一次大路的孩子。”

  “什么时候?”

  “一年前。那个时候,我和大路都认为我应该去堕胎。”

  “那次堕胎对你有了影响?”

  纽遥凄然地摇头,我在她啜泣声中,断断续续地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次他们本来不想堕胎,以为这是天意让他们结合,谁知道纽遥流产了。到长治的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纽遥,她的血型除去是普通的B型血外,还是RH阴型血。

  人的血型除去A、B、O血型系统之外,还有一种RH血型系统。这种血型系统分为“RH阳性”与“RH阴性”血型。每个人都可以是A、B、O中的一型,再兼有RH血型中的一型。在中国,除了几个少数民族之外,RH阴性血型很少,仅占全部人口的0.3%。而RH阴型血型的女人如果与RH阳性的男人结合,第一胎一般可以正常分娩。以后随着分娩次数的增加胎儿发生溶血的概率也逐渐增大,母婴血型不合,便会引发胎儿流产或死于腹中。

  “RH血型?”这个名词我是第一次听说,我狐疑地看着她,“医生的话是不是准确?”

  她笑得凄楚:“我跑遍了长治、太原的医院,回到长沙后也去了湘雅医院,结果都是同样。”

  “以后再也不会成功生下孩子?”我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在小腹上,从此不会再有孩子,从此以后不会有一双小手软软地放进我的手掌里,以后不会有一个嫩嫩的声音在身前身后叫“妈妈”,天!我没有骂她怎么这么缺乏常识,不知道采取措施,两性之间,谁都有麻痹的时候,而且事已至此,骂也无用。我费力地想着是否有什么解救的方法,但是脑子现在是一部生锈的机器,根本转不动。

  “应该是。大路向我提出分手。”她将这句话说得连贯,但是我仿佛看到她的心正在应声碎掉,一块块的崩炸,四分五裂。

  “他怎么能!”语言在此时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吃力地问:“当初第一次堕胎不也是他坚持的吗?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怎么能让你一个来承担?”

  “他并没有明说分手是因为我以后不能生育。他只是说不忍心让我去长治和他一起过平淡的日子,他说他不想让我和妈妈之间因为他总矛盾着。”

  “这样的话也能信!”我冷笑,他妈的,这种男人。我的牙咬得格格响,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想我会杀了他,至少要割掉他的生殖器。与其让我一个人吞苦果,不如拼得两败俱伤。

  纽遥手上的烟已自行燃尽,她却毫无知觉地继续捏着烟蒂:“我当然不会信。但是这样的男人,我缠着他又有什么用?看透了他是这样的男人,我还有什么好坚持的?不过,乔米,这个代价太重了,是不是?”

  在酒吧。我陪纽遥喝酒。喝酒的理由是:我刚拆线出院,而她明天将要上手术台。想到刮宫,这使得她喝酒的姿势有些就义的悲壮。

  我的心总轻松不下来,反而是她安慰我:“没事儿,死不了。”

  但是不死也会脱层皮。身上一阵阵地凉,摸摸手臂,居然有细细的疙瘩浮起。

  “做完手术,我们一起去旅游过年?”她问我。

  过年?圣诞已过,元旦也结束,新年又迫切地挤了过来。刚刚从家里离开,亲情在心里翻江倒海,我倒有些想陪父母过年,可是,这个时候纽遥比父母更需要我在身边。我看纽遥充满期待的目光,坚定地点头。

  “哦,那个和其不适合你。”她说。

  “为什么?”我心乱。

  “他心里有事,看你的眼神有些游移。”

  我想说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一个坏男人便杯弓蛇影起来。但是对和其,我的确也没有把握,只有惨然地笑。

  台上一个男歌手谄媚地问台下想听什么歌。

  一些年轻人嚷嚷:“听《撕夜》。”

  “失业?”我问纽遥。

  纽遥在我手心里写字:撕夜。

  “我把梦撕了一页/不懂明天该怎么写/冷冷的街/冷冷的灯/照着谁

  一场雨湿了一夜/你的温柔该怎么给/冷冷的风/冷冷地吹/不停歇

  那个人在天桥下/留下等待工作的电话号码/我想问他/多少人打给他

  随手放在电话上/那本指引迷途心灵的密码/我的未来/依然没有解答

  旧电话撕了一页/我的朋友还剩下谁/冷冷的心/冷冷的梦/在哽咽

  两个人撕了一夜/抱得再紧也不能睡/冷冷的你/冷冷的泪/湿了夜”

  听着男人嘶哑的声音,我和纽遥手紧握。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