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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第三天我告别这个小村庄时,我连周树森的影子都未见到;但我看见篱笆上晒着的一件黑衣,就像周树森的孤魂在空中吹拂着不尽的无奈,不尽的忧郁与不尽的冷漠情景。我伤感了。我在这个古老的村庄里又徘徊了一阵,最后不得不将目光从篱笆、田野、房屋中移开,奔走在一条通向车站的泥泞小路。

  后来,一路上汽车不断地颠簸,我身边的老太太每隔七。八分钟便问我:杭州到(口伐)?显然老太太是感到疲倦极了。老太太告诉我她是回杭州老家去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牙齿几乎一颗也不剩了。我正想告诉老太太杭州的医院可以帮助她做一副假牙的时候,杭州到了。人们开始七忙八乱地取行李下车,这时老太太的儿子早已等候在车站门口了。

  我最后一个提着旅行袋下车,我望着小别的杭州,穿过一条萧瑟的大街,在十字路口我想我还能到哪里去呢?哪里是我灵魂小憩的家园?我终于有点迷迷糊糊地在风儿拂起的阵阵尘埃中,带着西子湖朦胧的睡意回到了自己的家。我一回到家就看见邮递员从气窗里扔进来一大堆我的信件与杂志。从这些杂志与信件中,我一眼就看见周树森的来信;接着又看见那封来自美国旧金山的信,那信是让我去海那边的啊!

  我曾经是多么羡慕海那边的人那种漂泊流浪的岁月,可如今我真的要像他们那样了,我的心是多么的飞扬而激动。接着,我又拆开周树森的信,周树森这个漂泊流浪的男人,似乎让我看到了他遥远的呼唤,那呼唤使我觉得异样地亲切。那亲切是一种不言而喻。秘而不宣的交流,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心领神会、心到神知的默契与和谐。可是,当我后来把信读完,我的耳畔仿佛就响起机场的扩音器正在呼唤去日本的旅客,我好像看见周树森穿着黑色西装系上玫瑰红的领带;以忧虑的眼神在向我招手的一霎那间哽咽着我的心房。我知道周树森最终还是东渡日本去了,周树森东渡日本是不是去寻找那一束紫红色的玫瑰花呢?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流逝过去的初夏,我都不敢翻阅报刊、杂志;不敢打开电视机看新闻与电视节目。所有一切与外界的联系都被我严密地关闭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我足不出户,我呆呆地坐在房间里想:什么东西都容易死亡其中包括时间、痛苦与爱情,唯有梦幻永生不灭提起来一片温馨。看来,我还得继续做梦与幻想,还得继续重建我的精神家园。

  后来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时间,我那部小说还没有结束的征兆;我无穷无尽的精神恍惚基于一种寻找,我在寻找什么呢?我说不清楚,我真的说不清楚。我只觉得那种寻找就好像是一种灵魂的跋涉,一种精神的需求。我不知道我的命运将会怎么样?可我知道我将去海那边过一种漂泊流浪的岁月了,可我还知道所有漂泊流浪的人,都在寻找精神的家园。

  1996年11月1日
  至
  1997年3月2日
  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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