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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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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被归类为第三代诗人的他,那时真是雄心勃勃,仿佛他在二十世纪末能创造一番奇迹得个诺贝尔文学奖似的。可现在第三代诗人还有多少人在默默地写诗呢?诗歌不景气,其实多半是诗人们自己造成的。历史上的重要诗人、作家、艺术家大多是从最困难的精神环境里冲杀出来的。与此相反总会有一批又一批的诗人、作家放弃了、松弛了,结果就沦为平庸,等而下之。山子想他就是沦为平庸等而下之的那一拨。山子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里他竟还能流利地背诵艾略特的名作《荒原》: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哺育着 丁香,在死去的土地里,混合着 记忆和欲望,拨动着 沉闷的根芽,在一阵阵春雨里 冬天使我们暖和,遮盖着 大地在健忘的雪里,喂养着 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干枯的球茎里。 夏天使我们吃惊,从斯丹卜格西卷来 一阵暴雨,我们在柱廊里停步, 待大阳出来,我们继续前行,走进霍夫加登, 喝咖啡,闲聊了一个小时。 我根本不是俄国人,出身在立陶宛,纯粹德国血统。 我们孩提时,住在大公爵那里—— 我表兄家,他带我出去滑雪橇, 我十分惧怕。他说,玛丽, 玛丽,紧紧抓住。于是我们滑下。 群山中,你感到自由自在。 大半个夜里,我读书,冬天就去南方。 …… 山子为能背诵《荒原》激动极了,他猛一睁开眼睛,说:“难道我诗心未泯?” 汪非说:“你这就是诗人气质。” 汪非的手又去搀住山子的胳膊,山子觑着眼睛打量汪非,心头倏然划过苏艺成的影子;于是他面对汪非的热情,他一点也不激动,他相信平静的力量是最威严的力量。 8 杨医师依然每天坚持陪苏艺成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杨医师陪苏艺成散步时总要与她谈些什么。当然杨医师总是谈些让苏艺成开心的话题。有一天他说:“我年轻时在北京看过话剧《浮士德》里面扮演格列岑的女人令人无法相信得美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么美,这样完全漂亮的脸和可爱的身段,我过后想了她好几天,好几个星期。她出现在我的梦中,使我不得安宁。这女演员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不过她那双眼睛真的与你很像。” “真的吗?”苏艺成听到自己的眼睛像漂亮的女演员那样妩媚,很高兴。 接着杨医师又说:“我这个人其实很超脱,傲世独立。我在医院里工作了几十年,论技术资格都应该是正高级职称,可我还是个副高职称。欣慰的是我在医院里威望极高,大家都比较尊重我,但也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我很痛苦。” “难道你就为没人与你接近痛苦吗?那么你的傲世独立怎么解释?”苏艺成有点咄咄逼人地说。 “你太年轻了,你不会明白一个上了年纪的成熟男人的痛苦首先是精神上,其次是物质与肉体上的。”杨医师说这话时声音很沉重。 苏艺成说:“那你泡过妞吗?” “我从不与暗娼鬼混。我有生以来在海口有过一次想做一回嫖客的念头,可还没成事就被暗娼的淫荡弄得倒了胃口,于是赶紧付钱逃走了。” “那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啰!”苏艺成咯咯笑地说。 后来苏克成与杨医师一天天熟悉起来,亲切起来;她那一览无余的美丽是那么深深地吸引着杨医师。终于有一天杨医师对苏艺成说:“为了对你病负责,我们经研究决定把你调到608病室,那是一个高干病房,一人一室非常安静。” 苏艺成有点受宠若惊,她感激地说:“杨医师,谢谢您。我真的很需要安静,我喜欢一个人独处。” 这段日子山子一直没有来看望苏艺成,起先苏艺成有点焦躁不安,但自从接到山子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就安心多了。于是她除了打针、吃药、化验,余下的时间就在病床上读苏东坡。她非常喜欢苏东坡,她觉得天下文人再没有比苏东坡更伟大更潇洒更可爱的了,无论为文还是为人。 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史中,名垂青史的文人多如牛毛,被后人格外喜欢的诗人亦不计其数。但像苏东坡这样诗文书画和人品道德都趋于完美都富于魅力者实在也是凤毛麟角。苏艺成喜欢苏东坡是在大学时代读他的诗文开始的。她想对于苏子诗文,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都不觉得有过。苏东坡把山、水。月、酒都写绝了。比如: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山,“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绝妙佳句,都令后人们喜欢极了。所以无论苏东坡是在思乡、怀旧、还是自品孤傲、自作潇洒;无论苏东坡心情愉快、还是心情苦闷,他所有的作品几乎都可列入同类作品的“之最”。当年神宗皇帝每逢“举箸不食”时,人们就知道他必是在读苏东坡的文章。 当然苏东坡让无数的后人崇敬和偏爱,除了他的盖世才华,还因为他的既智慧又仁厚、既旷达又幽默、既儒雅又豪放、既富于正义又富于情感的天性所致。他的性格色彩层次丰富,太具魅力,人们不由自主地被他倾倒。他的人生经历也算是够坎坷的了,因为才华太出众而一生受小人陷害:坐牢于京城,遭贬于黄州,浪迹于天涯,最后还上了个“元祐党人碑”,累及子女。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乐观人生、热爱生活,使后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天才诗人,什么叫做大家气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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