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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下了车就是轮渡码头,做小买卖的贩子推着架子车没头苍蝇似地东跑西颠,差点撞在我身上。我们上了船,据说到桐庐不可不登严子陵钓鱼台,否则就好像没有真正到过桐庐。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诚然,富春江上这座钓台,乘着游船前往时能让你两岸风光看个够。可是隔着船窗向外望和倚在栏杆边用全身去触摸,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如同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看一幅秀美的画,后者却是实实在在地置身其中,交融其中。钓鱼台,这个历代文人都想一游的地方,就因了这碧春江水而使我更加向往。

  我倚在窗前,看两岸连绵山岭上大团大团烟霞空濛的雾,正神秘诡谲地缭绕着、升腾着,将一轮一轮呈弧形自然弯曲的山脊描绘得格外美丽。这些美丽的景致中蕴藏着风和雾运动时不可言说的神秘法则和控制力量。既显得柔和又富于细微变化,这在一般的山岭是很难看到的;仅此一点已使我兴奋。因此,受了它的吸引,当游船绕过芦茨湾时,我就看见钓台已以它的清新姿容向我们发出无声的邀请。

  这是世界上最纯净、美丽的地方之一。我远远看见江湄,两座石垒状的峰峦孤标而立。两垒相距百十米,顶端各有一座石亭台;我知道东为严子陵钓台,西则是南宋爱国志士谢翱哭祭文天祥的地方。于是当船停泊在岸边,我就手执遮阳伞徜徉在钓台。

  首先目睹的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严子陵钓台”五个大字,显得庄重、古朴。它的西侧,是建于北宋景祐年间的严先生祠堂,堂内塑着严子陵像,以及宋代诗人范仲淹为先生所撰写的名句:“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而东麓则是新辟二百六十米长的蜿蜒碑廊,与陈列着的李白、白居易、陆游、范仲淹、李清照等20位古代文豪的石刻雕像。

  阳光热辣辣地照射在富春山上,像野火般寂寂无言地燃烧着,默默地射放出醉人心魂的娇艳。我与山子沿道抬级八百余步,右上东台左至西台。倚台而望,一江春水绿波浩渺,翠峰秀岭逐波涌浪;这景致使我感觉成了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和叶浅予《富春山居新图》中的画中人。于是,我想严先生当年俯视王侯,不慕荣华,居此耕耘垂钓,其高风亮节的确千古独绝!

  一会儿,一阵风儿吹来周围没一丝声息;不知这沉寂,是不是那古老的传说中先生之幽魂早已安息?是不是谢翱已不再哭奠文天祥兵败以诉不平?沉思中不觉已走下山去,当然下山是一种轻松的享受,身子微微后仰,便像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抬的快感。于是,我想桐庐众多景点,我是特别喜爱钓台的。因为它的一切景物内涵深邃、生机盎然;人们若是陷于城市人流、车流和喧嚣的声浪中疲乏而且麻木的时候,到这里来作一次旅游是非常畅快的。当然,要是能小住几日,在淡泊宁静之中,扮一个渔翁,体味自己的胸襟慢慢跟着富春江水宽广,岂不更妙?

  我们从钓台回到旅店,山子坐在我房间的一只硬木沙发上抽烟,有些心事重重。他问我玩得快不快乐?我说很好,只是有点累。他说那你休息一会儿,“我也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了。”

  7月29日

  吃过早饭,桐庐旅游局的老王说要带我们去天目溪竹筏漂流。我听到这消息赶紧换了一条白的长裤和一件大红的真丝短袖衬衣。果然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天目溪竹筏漂流的景点上。

  那竹筏虽不大却可容纳十余人。每当风儿习习拂面而来,溪水纤徐绕身而行时,水中游鱼伸手可捉,水底卵石历历可数。给人一种无限的柔情蜜意的景象。我是第一次到天目溪来的,而且也是第一次竹筏漂流。

  当我随意坐在小竹椅上时,面对那条清清亮丽的天目溪,面对迷朦中幽远的山岗。我欲想忘乎所以、忘乎所在、忘却一切;将所有烦恼、负重、悲伤、失意、痛苦,都在微风中统统抹去。真的,山子说:“难得轻松轻松。”生命固然是一种创造、一种建树;一种奉献,一种承担;但又焉知不是一种回归自然与必然呢?

  一位如滩上芦苇,堤边老树般一样,有副沧桑模样的老渔民,慷慨地让他两只专门捕鱼的鸬鹚鸟与我们合影留念。而鸽鹚鸟居然张开翅膀也懂得美化自己,成为一道天目溪上最最令人开心的风景。

  鸬鹚无言,我已心领神会。

  于是,我站起来操纵几下竹筏,让自己宁心静气,幡然物外;潇潇洒洒、轻轻松松地深吸一口溪水中似有似无的淡淡的花香。

  真想做一回真正的快乐人。

  中午在大东洲乡村酒吧,在那间用竹子和杉木条构造而成的独具风格的屋子里;喝啤酒、吃竹筒饭,唱流行歌曲;一切似乎都在朦胧中变得清新起来,真的亦不知水从何处来?山向何处去?亦不知我还是不是真正的我?这恐怕任何一个身在天目溪大东洲乡村酒吧的人都会有此感觉:酒不醉人,人自醉。

  7月29日晚

  从天目溪回来我的心情忽然莫名其妙地坏了起来,但我还是与山子合作在旅店里把这次的采访手记完成了。

  山子说:“发表时署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的在先,我的在后。”

  我说:“这篇文章我不想署名,两个名字连在一起,别人一看就像在水上戏游的一对鸳鸯,招来非议犯不着。”

  山子笑了笑说:“别想得太多,署个名有什么关系。”

  我无言。

  山子约我去街上走走。我感觉桐庐的落日格外悲怆,夕阳在江面上跳动的那一刻,西边的天空出现了猩红的挽幛。一个平平常常庸庸碌碌的黄昏,多少人的心灵无家可归?

  我们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新华电影院。电影院门口一张张国产的、台港的、美国西部的电影海报,贴满了整个宣传栏。我们在宣传栏前停了下来,随便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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