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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们等待破火车开过去,差不多有一天那么长的时间。山子从烟雾中冲过来,我却故意躲到一大堆木材的后面偷偷地觊觎。他东张西望,一会儿就沉不住气地大喊:“嗨!苏艺成你躲到哪里去了?你快出来!”我沉住气不作声,他却不停地喊:

  “苏艺——成!苏艺——成!”我扑哧笑出了声,他回头一瞥就用目光罩住了我,他冲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凝视我,说:“你真调皮啊!”

  我一走进他那间微微倾斜,墙壁斑驳脱落的古老房屋时,就被屋子里的废铜烂铁惊呆了。我说:“你开废品商店啊?”

  他说:“我收藏废铜烂铁。”

  我说:“谁相信你这鬼话。”

  他说:“我不要人相信,我只是觉得这些废铜烂铁与我的灵魂很融洽罢了。”

  我哈哈笑起来,我真的没法知道山子灵魂深处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住在这样破破烂烂吵吵闹闹的地方?

  晚饭的时候,他开了两瓶啤酒,买了烤鸭和牛肉,我们在火车隆隆的响声中,把啤酒都灌下肚去了,我有点微醺,他却醉意朦胧的。我原以为他会吻我,或者把我搂进怀里,可他没有这样做,他一个指头都没碰我一下,真的。

  但是,我非常愉快。

  7月14日

  礼拜天。我起床的时候已近中午了,站在阳台上观望了一会儿蓝天白云。陈红一大早回海宁家乡去了,她在餐桌上压了一张纸条说:“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回海宁去了。”陈红难道是想让她那个男朋友再来找她,追她到海宁吗?

  我打扫房间和卫生间。卫生间里到处都是陈红用过的满是鲜血的卫生巾,我用火钳一只只钳进垃圾袋。刚刚打扫停当,池青青就来了。她问我会不会杀甲鱼,她说她买了一只甲鱼没办法杀,我说没问题。我锁上门,拿着早就准备好送给达琳的漂亮裙子,去池青青家了。

  池青青不像她母亲那样爱洁癖,她房间的东西总是乱七八糟地堆着,沙发上就像杂货摊一样,有玩具、书、衣服、食品等等,好在她窗子都打开着,空气十分新鲜。我先磨了磨刀,然后用火钳钳住甲鱼头让池青青抓着,我就一刀、两刀地砍下去了。这使我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池青青闭上眼睛不敢看我当刽子手。甲鱼杀完了,我问池青青《在分裂中重新抉择》的论文进行得怎样了?她苦不堪言地摇摇头。说实在一个单身女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还要写这费心费精神的论文,肯定是累极了。

  我把裙子穿在达琳身上时,达琳高兴得跳起了新疆舞。我对池青青说:“达琳长大肯定是个搞艺术的。”

  午饭后我们坐在书房里聊天,我们天南海北地乱聊了一通,但只字儿没谈文学,也许平时工作得够累的,谈些别的反觉轻松。达琳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出来一副扑克牌,她缠着我们要玩牌,我怀疑地问:“你行吗?”她一昂头神气十足地说:“我会打争上游。”我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太让我喜欢了。

  后来我们争上游,一直争到黄昏时分。我统计了一下输赢,结果池青青第一、达琳第二、我输得最惨。想着大半天过去了,我准备告辞了。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池青青打开门,我惊奇地发现进来的男人就是那晚我差一点被他的摩托车撞倒的男人。池青青向我介绍,说那男人叫周树森,介绍我的时候,周树森边解上衣纽扣,边熟门熟路地往池青青的卧室走去。

  我从池青青家出来,莫名其妙地淌着泪。我恨周树森为什么连招呼都不与我打?但我猜测到他是池青青的情人就原谅他了。我想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晚上他们不容置疑地要睡在一起做爱了。性爱是维系两性关系的手段之一,但真正的爱情是灵与肉的结合。不过,这种爱情太难得了。我不知道周树森与池青青的爱情,是否已达到了这种境界?

  夜深了。我一个人睡在床上,没有了陈红的陪伴,顿觉屋子空荡荡的。我胡思乱想得伤心起来,由于没有空调我又热得起床到阳台上纳凉。

  我看见阳台上洒满了月光,大楼窗内的灯全都熄灭了,大家都在睡觉;这世界有多少男人搂着女人在睡觉啊!如果要问夜晚最动听的声音是什么?那决不是风声雨声,而是做爱的声音。它繁衍了人类,起着重要的作用。

  7月15日

  黄昏的时候,天气忽然变得很闷,我像一头母驴东冲西撞。这时,一群孩子的欢笑声向我袭来。原来我已走进一座幼儿园的绿色栅栏内,他们正在起劲地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孩子们快乐的叫喊声,使一直闷压在我心中的情感瞬间爆发出来,我知道我没有真正的童年,我的童年被当时的“红色风暴”卷走了。但我多么渴望重建我的童年,我与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胸膛内发出巨大的共鸣。这时,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姑娘跑过来制止了孩子们的嬉闹,她转过脸来冲我一笑,我听见她说忘了自己的年龄啦?我不由得黯然神伤,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我转过身去,猝然感到一阵更为压抑的孤独和悲伤。

  7月16日

  终于还是和山子到晚秋歌舞厅去跳舞了,他的热情使我不好意思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我想那天在他家里,他一个指头都没碰我一下,跳跳舞他未必就居心叵测,所以就答应了他。

  我们晚7点准时在舞厅碰面。山子买好票坐在大厅里吸着烟等我,见我来了,他站起身拉着我的左手走进舞池。舞池里闪烁着眼花缭乱的色彩,旋转的华尔兹令我想起西方电影中舞会场面的某个镜头。我们坐在灯光幽暗的沙发上,那氛围很容易让人进入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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