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之恋(80)

八十

　　婆婆追问："那小勇呢？"

　　"我不知道，你自己打电话问他吧！"我回了一句，也出了门。

　　出了韩勇家的门，我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不想回自己的家，也不想回父母的家，便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每当我情绪不稳定，觉得狂躁不安的时候，我常常自己一个人在街上乱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鳞次栉比的广告牌，我便会渐渐平静下来。

　　但那天，我在街上走了两个多小时，从黄昏走到晚上，我的心情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烦躁。

　　我来到龙江边，看着倒影在江面上不停变换着图案的霓虹灯，心潮起伏。

　　结婚四年了，这是第一次韩勇摔门而去，这或许表明他对我也已经忍无可忍？我和他的矛盾已经激化，我们的婚姻何去何从？

　　离婚？理由呢？法院判决离婚的唯一理由是夫妻感情彻底破裂，而我和韩勇的感情显然还未破裂彻底，我若贸然提出离婚，别人一定把我当成一个势利的女人，瞧不起事业发展得不如自己的丈夫，搞不好"女陈世美"的绰号就要被冠在头上。先别说韩勇肯定不会同意，就是我的父母也不会赞成。从平时他们的言论中可知他们对当下越来越高涨的离婚率是如何的不满。

　　但就这么过下去，我又不甘心。我和韩勇的关系已经越来越淡漠，维系我们之间的那根感情的纽带已经岌岌可及，两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谁都不肯先挑起话头。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这两个词用来形容我们俩的婚姻再合适不过了。这样的婚姻还有必要维持吗？又能维持得了多久？我想到头痛欲裂，也没有想出头绪，心里一片惘然。

　　手机铃声把我从冥想中拉出来，我打开包，拿出手机一看，是韩勇打来的。

　　"海棠，你在哪里？"韩勇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在江边散步。"我淡淡地说。

　　"好，你等一下，我去找你。"韩勇说完，挂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韩勇身影出现在桥头，看着身材高大的他匆匆向我走来，脸上分明挂着焦急与不安。我就明白，我和他的缘分还没完，我们还得继续纠缠下去。

　　他很快找到了我，拉着我就走："什么也别说，我们回家。"

　　我上了他的车，将眼睛转向窗外，看着车外流光溢彩的广告牌，沉默不语，他亦不说话，只将车开得飞快。

　　进了家门，他开始说第一句话："吃饭了吗？"

　　我摇摇头。他拿出一个饭盒，递给我："就知道你没吃，从家里带给你的。先吃饭吧，别饿坏了。"

　　我打开饭盒，看到里面装着满满的鸡鸭鱼肉，心里有些感动，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我放下饭盒，问："你怎么跟你父母说的？"

　　"我说你有急事出去了。他们也没细问。"韩勇给我拿来碗筷，把饭盒的饭菜倒出来。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韩勇，我想和你谈一谈。"我推开碗筷，对他说。

　　"好，谈什么？"他坐下来，看着我。

　　"谈谈我们的问题，你没觉得我们的婚姻有问题吗？"我说。

　　"我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要有问题，也是你的问题，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改变。"韩勇看着我说。

　　"你觉得我们的婚姻幸福吗？"

　　我问。

　　"我觉得很幸福，感到不幸福的是你，你觉得我配不上你？"韩勇的语气沉重起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要不，当初也不会嫁给你了。我觉得夫妻之间应该有默契，我和你的问题在于我们不能互相感知。"我缓缓地说，努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你是这个意思吧？"韩勇冷冷地说。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很多问题上我们缺乏共同语言，因此常常话不对茬。"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恰当，既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又不伤他的自尊心。

　　但他的自尊心还是受伤了。他的脸变得通红，站起来，逼近我："你到底说出来了，我们缺乏共同语言！你觉得我不爱看书，说话粗鲁，不能和你谈高雅的文学艺术，对不对？或者你觉得我只是一个小警察，让你这个支行长对我无话可说？"

　　"不，不是的……"我有气无力地辩解，真的不忍心伤害他。

　　"你别虚伪了，你就是这个意思！可我韩勇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要我变成另一个人，我办不到！我没有你这么好命，有一个当行长的母亲，一个当部长的父亲，但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事业，不会永远让你瞧不起！"韩勇大声地说。

　　我看着激动的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从来不是善于语言表达的人，尤其是面对韩勇。

　　我总不能顺畅完整地把自己的感受对他表达出来，这也是造成我们婚姻裂隙的原因之一。

　　他看我不做声，渐渐平静下来。

　　他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说："海棠，明天我就要走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想请你耐心地等待我一年，好不好？"

　　"嗯。"我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轻声答应了。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却谁也没有说话。

　　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约而同地在掩饰。他明明没有睡着，却闭着眼假寐，连翻身都小心翼翼。

　　我背对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色一点点由深变浅，直至天明。

　　[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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