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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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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作文很快就到了局里的纪检委。上面派人一查,情况属实;同时又查出了保健背心、枕头等等。胡松林全部认账,并且一一退还。 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仅停留在这些物质的表面。通过它,人们看到了灵魂——作为全国司法系统的先进人物,胡松林在思想上的堕落已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胡松林在向组织交待时,竟然坦白了自己抚养犯人的孩子,还有给托乎提捐款,当初确有为了捞取政治资本的目的(只是他不承认为牛牛捐献骨髓别有图谋)。这太可怕了!我们的上级领导和组织部门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投机分子呢?这是整个监狱系统的莫大耻辱啊! 胡松林一案,在监狱系统掀起滔天大浪。从下到上,大会小会,到处充斥着一股子浓烈的大批判、大反思、大纠正的气味儿。这场严峻的政治斗争再次触及了广大监狱人民警察的灵魂,人们痛定思痛,扼腕痛惜! 孙明祥正式退了休。他和常国兴去看守所看望胡松林时,三个人抱在一起,都流了泪。孙明祥说,老胡啊老胡!常国兴也说,老胡啊老胡! 基于胡松林的犯罪事实,和作为一名监狱人民警察的执法犯法,肖尔巴格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最终对他作出判决,判处胡松林有期徒刑两年。 胡松林即将入狱之际,提出请求——请求能把他送到别的地方,而不是夏米其监狱。他怕再看到夏米其——那片烛光灿烂的土地,期待过的土地,伤心的土地。 胡松林被送往当年他去接周一功的地方,克木齐监狱。 一路上,胡松林在回忆那天的情景。那天,他很开心、很振奋;那天,克木齐监狱的监狱长和政委全都围着他说好话,感谢他把顽固犯周一功弄走了,帮了他们大忙。时过境迁,如今胡松林被押进克木齐时,连小鸟都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的脑袋拉稀屎! 一进去,就有一名小警察揪着他去理发。胡松林气哼哼地进了理发室,俩眼一闭,啥也不看!现在他理解了秦为民当初的心情,生不如死。可是这难道不是你给自己酿下的苦酒吗?你恨谁?恨牛牛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有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把毛巾轻轻塞到他脖子里。 胡松林有些困,想打盹。不对,这只手怎么叫他感到那么温暖和亲切?他睁开了眼—— 面前站着的竟是裴毅! 胡松林看着他,看了好半天。 裴毅笑笑,说:“要个什么发式?” 胡松林怔着。他想起从前在夏米其的时候,李小宝总撺掇裴毅在自己头上搞报复,铲“豁口”。 一旁的小警察说:“裴警官问你话呢!” 胡松林闭上眼,说:“光头。”说完,泪珠子往下淌。嗨,你他娘的真没出息,哭啥呀!胡松林用粗大的手抹了一把泪,使劲一甩,笑了,说:“咱们俩有缘哪。” 裴毅上周刚刚调到克木齐监狱当副政委,夏米其又去了一位新政委。这个人是上面派的。对于这个决定,裴毅感到很突然。尼加提不想放裴毅,但也没办法。 很快,胡松林就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新形象——作为罪犯的形象。他恶狠狠地瞪着镜中的人,心里骂道,狗日的,活脱脱一个牢头狱霸! 他想起一个老警察的话,命运是个球,想咋踢咋踢。后来胡松林把这话改了,变成:命运是个,想咋捏咋捏。自己捏没劲儿,别人捏才有味道。因为这个,那一年他被孙明祥批评了一通,有人说他低级下流。 头剃完了,裴毅给胡松林洗头。 胡松林倏地感到头顶开了扇天窗,爽气多了,精神头又来了。他问裴毅要了根烟,点燃,猛吸一口,一本正经地说:“兄弟呀,克木齐比咱们夏米其情况要复杂得多!你小子新来乍到,又没了尼加提这把保护伞,以后处事可得多个心眼。千万别仗着多喝了几瓶墨水,又他娘的搞啥新花样!人怕出名猪怕壮,明白吗?” 裴毅说:“谢谢,老胡。” “还有呢,”胡松林顿了一下说,“以后对我,该咋整就咋整,别抹不开面子。咱也是当过警察的人,这个觉悟还是有的,不会记恨你狗日的……” 当晚,胡松林提出到自省室反省。这种地方过去他一向是不屑的,认为是裴毅的花架子工程,但现在胡松林特别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听一听心灵的声音。 克木齐监狱没设自省室,裴毅让人临时把会议室布置了一番,摆了几盆鲜花,又借了一套能唱卡拉OK的设备。 室内烛光摇曳,音乐低迷,挺有气氛的。胡松林听了一阵,就想放开嗓门吼一吼。他五音不全,唱不好歌,要说喜欢的歌,这大半辈子也只喜欢过一首——一首歌颂警察的歌。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胡松林大声唱,连唱带吼,直唱得热血沸腾,柔肠寸断,唱得倒在沙发上痛嚎! 克木齐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八十九 胡松林生命中的第一个探监日是冬至。胡松林像许多服刑人员那样,清早起来就心存激动,焦虑不安,会有人来看自己吗?亲人啊,朋友啊,你们还记得我老胡吗? 胡松林最想见又最怕见的,是周虹。 周虹却来了。她带着小戈和牛牛,还有一盒热腾腾的饺子,站在玻璃墙后面。胡松林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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