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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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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交了钱来到门口,她还在讲电话,我耐心地等着,顺便打量着她,她比四年前显得更加漂亮洋气,一只手来回比划,解释着什么。 通话结束,她抱歉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公司里总是有大堆的事情。刚才是我新雇的秘书打来的电话,大学刚毕业,什么都不懂。” “你现在过得不错。连自己的公司都有了,你的梦想算是实现了。”我由衷地说。 “还差得远呢!”她说,“有个公司算什么?北京人自己开公司的多着呢,经理、总裁的遍地都是。我要做大生意,最近我又从国外弄了笔投资。那个老家伙不是总是瞧不起女人吗?你等着吧,我马上就会和他一起竞争的!”她信心十足。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二叔对一个他玩过的女人和他一起抢生意会有什么看法,而且她现在还是一名外商。 “你怎么还没有离开他?”她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是一个只有我们才能听懂的秘密。 “我……”我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他对我也挺好的。我也许是习惯了。” “习惯?”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能习惯他?你可真傻。他真的对你好吗?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你以为你真是他的女儿?你以为他真把你当他的女儿看?紫馨呀,你可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最傻的一个,你简直就不属于这个社会!” “Jenny,”我轻叹了一口气,“我和你不一样。你聪明能干,有事业心,你对自己有希望。我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有……”在她面前,这个“病”字,我又咽了回去。 “别这么说,”她安慰道,“我这一切不也是自己争取来的吗?告诉你,女人千万不要认命!” 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对着电话又讲了起来。 等她讲完了电话,我问道:“你结婚了吗?” “结了,当然又离了。”她回答得轻松,好像饭店里吃饭时上来一道菜,又撤下一道菜似的,“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了,结婚太麻烦了,结得不好还得离。我看还是同居方便简单。” “紫馨,你比我还年轻,呆在他身边是没有前途的。”她又说,“赶紧给自己找一个归宿。”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我感激地说。 她看了看表:“真不好意思,我不能再和你聊了。一会儿有个报社记者要采访我,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公司好好做做广告。” “你还住在老地方吧?”她问道。 我点了点头。 “名片上有我的电话,你给我打电话,跟我秘书订个时间,哪天咱们出来一起吃顿饭。”她说。临走前又补充,“不过,最近又是圣诞,又是新年的,应酬太多,会很忙。”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说:“这样吧,来我那儿过圣诞,到时候让秘书打电话给你。”还没等我回答,她急匆匆下楼了。 3 从北京图书城出来,我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整个房间已经被小时工打扫得干净整齐。厨房里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 我脱掉了大衣,侧卧躺在床上,手里捧着那本《精神病分析》阅读。世界上没有人生下来就是疯子,我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疯子。 书看了十几页,就被我合上扔在了地上。正像那个戴厚眼镜的单薄年轻人说的那样,这本书通俗易懂,还带着一些病例讲解。只是看过后,并没有什么太大收获。我并没有找答案,那些病例背后都掩盖着一个个凄惨的故事。 某女,19岁,因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心身压力太大,自杀未遂,最后致疯。 某女,22岁,贵州人,因被拐卖三次,身心遭到严重摧残,至今,神志不清。 某女,45岁,因儿子和丈夫在一起交通意外中同时丧生,悲痛至极,导致精神失常。 …… 跟她们比起来,我似乎没得精神病的理由。 屋里凉飕飕的,这套房供热系统到了冬天总是不好,也许是建筑公司当时偷工减料。我开始想念法国“家”里温暖的壁炉。 披上一条毛毯,在厨房里冲了一杯热茶,重新坐到床上。我担心茶杯会从手中滑下,十指便将杯子抠得更紧了,滚烫的茶杯使我冰凉的手心变得暖暖的,甚至有些痛痒。 我将头低了下去,微闭双眼,任凭杯中涌出的热气在我脸上缓缓扩散凝结,吸入鼻中的淡淡茉莉香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按摩着我紧绷的脑神经。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翠萍!翠萍……”在我全身放松,进入难得的平静的时候,一个声音跳进了我的耳朵。 “翠萍?”我有些恍惚也有些心虚,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茶杯里映照出一张脸,那张脸上有一双和我一样忧郁的眼睛。 她看着我,失望中透着愤怒,像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忘记她名字的老朋友。 “翠萍,是你吗?”我小心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即既刻消失了。 等我再抬起头,整个脸颊已变得温暖湿润,细小的毛孔里还渗透着一丝茉莉茶香,像是清晨山谷里一朵带着露珠的茉莉花。 角落里,我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单薄少女,若隐若现,如同光线下的灰尘颗粒。她长长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搭在肩膀上,脸上挂着她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忧郁。我看见她手里握着一本翻旧了的童话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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