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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也来凑热闹,搅得我方寸大乱。突然间想起件很重要的事,时间快到了,我必须赶紧离开。疏忽酿成的大错以后再弥补吧,于是拿起公文包,敲了敲她们的房门:“晓雨,杨洋,开门啊。”
  
  没有回答,许久才听到杨洋轻声问道:“有事吗?”

  看来沉默不语的龙晓雨一定在生气,焦急的我已经没办法解释了,只好隔着门对她们说:“阿姨有急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你们俩在家里休息休息。你们可以上网,可以到楼下小区转转,也可以自己弄东西吃。我办完事马上就回来,我的电话号码和家里的钥匙都在桌上。你们也想想如何安排这半个多月的暑假生活,好吗?”
  
  然后做错事的我飞也似的逃离了我的王国,下了楼还依依不舍地仰头看看我的堡垒,感觉自己坚固的阵地被“小八路”占领了,并且还迎风飘扬着占领军的大旗。

  第四章

  我的堂哥米丰退伍前是某部队炊事班班长,退伍后是大丰收饭庄的董事长兼总厨,这辈子就准备一心一意和伙夫干上了。看到他肥硕的体形和无处收敛的将军肚你可以猜他是厨师,也可以赌他是老板,反正两个答案都正确。他在这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领域里干得都挺像模像样的,“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就是他的形象写照。
  米丰人缘极好,三教九流、妇孺老弱都从五湖四海被他圈拢到一块儿。个中原因是他的优点和他将军肚里的脂肪一样多:热情洋溢,疾恶如仇,爽朗正直,乐于助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知恩图报。

  米丰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觉得“民以食为天”是条万古不变的真理,所以退伍后利用自己一技之长开了个饭庄。因为他觉得部队里的大锅饭、大锅菜很好吃,所以他在自己的饭庄里就主推简单、好吃又不贵的家常饭菜。管理上他也不搞什么高深莫测的战略战术,就一句“真材实料,童叟无欺”让他立足于饮食业动荡不安的江湖之中。当他店里的生意莫名其妙比周围几家高档海鲜酒店强得多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赚钱也是件很轻而易举的事,就跟打开水龙头就有自来水出来一样简单。

  简单的米丰后来遇上了一件很麻烦很复杂的民事官司,为了饭庄的土地租赁承包权和土地的所有者闹上了法庭。对方是伸个小指头就能捻死他的国家机关,“民告官、必输光”的社会基本常识让他那容量不足的大脑瓜子一筹莫展。好在常到他店里吃饭的人当中有一位当时还不是很出名的律师,两人一拍即合:你出钱,我出力,搞掂。还不出名的律师出手不凡,很快帮米丰打赢了官司,也挣到了自己应得的律师费。这事本来就这么皆大欢喜地完结了,很简单的日常琐事嘛。可这会儿简单的米丰却想把这事搞搞复杂。

  原来米丰的做人守则里有一条:知恩图报。中国人报恩最直截了当、最简单传统的方式莫过于以身相许,可客观性别条件不允许啊,米丰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我,他最疼爱的堂妹——米涵。作为一个自命不凡的才女,二十八岁的我当时还是个戴眼镜的独行侠。我并不是什么顽固不化的独身主义者,也没有歇斯底里的结婚恐惧症,糟糕的只是沾上了一些完美主义者的习气,其实所谓的“完美主义”换句通俗话说也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如果你说我择偶条件太苛刻可就冤枉我了,我的条件公开了说就两点:头一条是对方得是个男人,后一条是我们必须能说得上话。来的人基本上都过了第一条,过第二条的还没有。我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单身着,不谈恋爱不相亲,眼瞅着就扎进“白大荒”的队伍了。头发花白的老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经常嘀咕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米丰感激名不见经传的律师维护了他财源滚滚的“自来水龙头”,而且两人在长达三个月的法律程序带来的接触中都有点惺惺相惜。米丰潜意识里那种梁山好汉的江湖义气促使他打定主意要拿我去报恩,而且明摆着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将来再遇上什么缠人的官司都能所向无敌了,于是开门见山向我推销不太出名的律师。他的推销手段很简单,就一句阴阳怪调的话:“米涵,你再能说也说不过靠嘴上功夫吃饭的律师吧?”
  
  好强的我犹如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想起了每次旁听庭审时那个口若悬河、义正词严的律师。三个月来我积极地到法庭角落里去欣赏他的每一场个人“演出”,他那精彩迭出的结案陈词至今还回荡在我耳边。不明就里的米丰还一直感激我为他的场场官司助阵,其实厚颜无耻的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上我装着对米丰的乱点鸳鸯谱深恶痛绝,其实暗暗感激米丰多管闲的牵线搭桥。于是一推厚厚的黑框眼镜就义无反顾接头去了,那时我还没用上博士伦隐形眼镜呢。我到的时候在米丰安排好的地方已经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背影看头发一丝不乱,脊梁挺直,背部宽厚,让我第一眼就生出很安全、很踏实的微妙感觉。于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感觉所向披靡的自己今天要被俘虏了。我心如撞鹿地朝坚实强壮的背影慢慢走过去,一股无法抵挡的磁场吸引力越来越强烈地让我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

  接头暗号:“你是龙一腾律师吗?”。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

  浑厚的男中音回答:“是,请坐”。

  坐下后经过快速近距离目测,对面魁梧的男人果然五官端正,气度不凡,衣着一如法庭上整洁,举止还和辩论时一样严肃。他那雷达一样的目光也在上下打量我,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不由得,我在快三十岁的时候才体验到什么是略带羞涩、垂眉低眼、面色绯红、手足无措。

  他礼貌地给我倒水,眼光锐利地说:“我见过你,每场法庭调查时你都坐在同一个角落里,专心致志,聚精会神。我一度以为你是被告方的主要成员呢。”
  

  一阵狂喜,原来他在法庭上侃侃而谈时早已注意到我,但我还是故做矜持地说:“米丰是我唯一的堂哥,他的事自然是我的事,所以我是每场必到,为他助阵。应该感谢你,帮助我头脑简单的大哥打赢了这场难度如此之大的官司。”
  他很谦虚,而且是由衷的,“应该是我感谢你大哥,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说实话,这是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打的第一场官司。胜利对你大哥只是意味着保住了滚滚财源,对我却意义非常重大。”
  
  谈话就这样拉开了,气氛也从拘谨慢慢走向融洽,只是自始至终我的心都在心律不齐地狂跳。我是一贯嘲笑“一见钟情”的草率的,对“玫瑰之约”之类的爱情速配节目也嗤之以鼻,可那晚自己却也“盲目”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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