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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酒瓶一打开,王大佑摇晃着踉跄的步子说你们先喝,我要上洗手间。老姜嚷嚷着不叫他走,王大佑说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的屎尿?杨卫说:“不、不要怕,我替姐夫和你们战。”骰子又开始欢快地摇起来。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终于完成了N加一的任务,他们三人抱在一起呼隆隆大睡起来,任服务员们怎么摇就是没一点反应。老板来后,发现少了一个,一位服务员说这人在洗手间里接了电话,说他有要紧的事情先走一步,埋单找那个年龄大点的老板。酒店老板一瞅,见三人中年龄大的就是老姜,连忙推他一把,什么反应也没有,又推另外两个人,看他们一时都难以醒来,只好叫人先把他们看住,等清醒后再埋单。其实,在喝到第三瓶酒时已到了老姜和检察官联系的时间。那边人苦苦等待信号,一直等到他们酩酊大醉的时候,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检察官开始给老姜发短信,可手机上的那点震动,对此时的老姜来说好像是蚍蜉撼大树。手机没电了?老姜睡着了?回话不方便?心急的检察官设想了多种可能。到他们喝第五瓶时,王大佑向老姜借了手机,还没用就借口进了洗手间,看到了连续几个短信,马上跑出了酒店,在出租车上代表老姜回复了“没事,刚才没电了”几个字。

  其实,王大佑在见到老姜他们之前,早有人从路山打来电话告诉他调查组到深圳和天津海关调查的事情,他打定主意想办法逃到国外。在看似平静的等待中,他酝酿出天衣无缝的逃跑方案。

  像身份证、驾驶证一样,王大佑的护照平时也是随身携带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有钱后的他越来越感到这是句名言。现在他估计自己的资产应该在三千万上下,至于实际是多少,那就像一个人自己永远说不清究竟有多少根汗毛一样。虽然有了这么多钱,他却每天枕着钞票睡不着觉。他曾经做过一个梦:自己睡在用花花绿绿钞票垒砌的床上,和美女翻来覆去甜滋滋地做爱。后来美女走了,他睡在票子上辗转反侧,硬邦邦的钞票到处折磨身体,在折磨得头晕眼花中,自己失去了理智,竟然把票子点燃,幽蓝色的火焰烧灼自己的身体嗞嗞发响,疼痛中被惊醒时他已经大汗淋漓。一场噩梦后,他花八万元托人以“王楠”的名字,办理了一个南太平洋岛国的护照和绿卡。就在成天装在身上的护照几乎被汗水浸透的时候,终于等到有用武之地了。人应该是多面手,有人说什么本事都应该学习,哪怕是当“盖佬”的本事。这几年里他学会了汽车驾驶、听英语、讲粤语和玩电脑技术,现在还真的都派上了用场,他竟在房间里就用粤语和电脑,神不知鬼不觉地上网,搞定了飞往法国的机票。

  当他急促地赶到深圳机场时,离飞机起飞时间已不到两个小时。取到票后连口气都没有时间喘,马上到超市里买了行李箱和一些衣物等日常用品,还买了一副大眼镜,其匆忙慌张的样子,几次引来售货员好奇的观望。还没有来得及买其它生活用品,就听到广播里已经第三次开始催促:“飞往巴黎的0869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马上登机。”拎起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安检通道,他的心里不住地念叨,别了,路山!别了,中国!顿时眼睛里潮潮的。

  夜世界广州又迎来了新的黎明,饭店的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就连摇带推地喊着“醒来,快醒来”,把他们三个使劲弄醒。老姜他们这一睡就是八个小时,一个个头疼欲裂,老姜喉咙里还响亮地发出呕呕的恶心声,泛上来一股酸臭。揩过一把脸后,他突然发现少了王大佑,酒立马就醒了一大半,大声喊叫着问:“我们还有个人,他到哪里去了?”人家告知昨天夜里就有事情走了,老姜“啊”的叫出了声,手伸到腰间想摸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套子空空如也,这时依稀记起王大佑曾经用过手机,他马上就要冲出去赶回酒店。

  几个膀阔腰圆的壮汉堵住他们的路,说你们还没有埋单。就见老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着账单闪出来说:“饭钱二千八百八十,酒水两千二,包间服务费百分之十五是七百六,一共是五千八百四十元。”老姜把杨卫一推说:“钱找他要,我们还有事情。”说着就走,杨卫大声叫唤:“我没有拿钱,没有这么多的钱啊!”老板眼睛一瞪,说:“一个都不能走,早看出来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人。”老姜亮出了工作证,老板斜眼一看轻蔑地用鼻子发了声:北方佬,那样的证件50块钱就能办一个,拿什么破单位的证件吓唬人。情急中,老姜只得给宾馆里的检察官打电话。他们一听说王大佑不见了,马上像触电般地从床上弹起,一边给路山打电话请示汇报,一边找老姜他们了解情况。这真是王大佑没有带回,老姜他们却成了人质。

  路山、深圳热线相连,忙得不亦乐乎,此时在万米高空上,王大佑双眼紧闭、脑子纷乱。空中播音员提示:巴黎戴高乐机场快到了。

  姜和平是省委组织部张部长亲自送到路山上任的。张部长之所以能亲自送他,有两个原因:近来省里的厅局和地市的班子基本上动得差不多了,组织部长从时间上完全可以抽开身;而更重要的是张部长和姜和平的私交不错,当年姜和平一进到组织部,张部长就是他的处长,也是兄长和老师,此次升迁要不是得到部长的大力帮助,肖琦在最后一刻也不一定能定夺。姜和平永远记得张部长在当处长的时候,有一次他喝高了酒说的话。那是在一个处长提拔到省电力局后大家举行的欢送宴会上,张处长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给喝醉了。宴会散后,姜和平鞍前马后,为他捶背清理呕吐物,还在宾馆开了房间。

  处长躺在床上头晕地转、两眼紧闭地向他发问,知不知道省委大院这千把人,要放在封建社会里都算是什么?还没等回答,处长就拍打着床喊叫着说,是宫女!你是宫女,我是宫女,全他妈的都是宫女。每天我们大家低着头一路小跑、委曲求全地熬啊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为的是什么?其实就是为了得到领导的恩宠,为了给自己取得个合适的名分。可什么时候才能得宠啊,就看小子们的造化啦!是啊,熬了快二十年了,处长熬成了部长,自己也熬成了专员,大家终于有了名分!但有名分的毕竟是少数,想到那个大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宫女继续熬啊熬,特别是和自己同时进省委的人竟还有的连个副处长都没有熬到时,一股得意之情在姜和平心里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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