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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楚正宽笑道:“那老家伙啊,做事才叫黑。”何迁无所谓地说:“不就吃回扣越吃胃口越大吗?不碍事,啥时候都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喂他一口,他能给咱吐出两口来,最后谁划算?当然啦,咱不会指望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老毛只是一口嘴边的肉,不吃也是浪费,咱不能嫌肉少就不掸他,一块钱是钱一分钱也是钱嘛。”楚正宽点头称是。

  王向东说:“等业务员上齐了,我跟大家见个面,安排安排又该去南边看货了,这阶段我得抓紧学学开车啦,至少还能省个雇司机的钱呢。”何迁笑道:“你这叫舍本逐末。不过这是你自己的爱好,你自己处理吧,不耽误公司大计就成——嗨,我说你就拿秦得利那小子的面包车先练着不完了嘛,最后跟我一样去卖个本儿算了,省事。”

  “我早就这么计划着哪,利子的车不就是咱的嘛,不使也是浪费。”

  几个人笑了一回,何迁宣布散会,楚、胡两人出去了,何迁喝了口水道:“昨天周胖子窜我这里来了。”

  “你可别跟他瞎拉扯啊,那家伙不是块好油。”

  “哼,咱怕谁?他还想来我这里干呢,叫我给他弄个‘三部’,搞综合贸易,就用威宁的牌子,其他都是他自己出钱出力,有合作的项目再商量。”

  “你答应他了?”

  “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复杂。不过我得抻抻他,这家伙以前比我道行大,我对他还真不放心,得看看咱的发展形势再说。到时候,不管他是谁,只要是对咱有利的,就欢迎。”

  王向东点头道:“随你便吧,反正你是老总,呵呵。我对周胖子这家伙是不看好,质量太次!”说完,抓起桌上的几份材料:“我也回去研究研究,看看当领导是嘛滋味——不知道这些字还认得全不?”

  “文件柜里早给你准备了一本辞典啦。”何迁笑道。

  [注1]协保,改革开放后的新名词,即“协议保留社会保险关系”。即通过下岗职工与企业签订协议,将社会保险关系保留在原企业,让下岗职工离开再就业服务中心,实现自谋生路的再就业。

  王向东见到秦得利的时候,这家伙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原来虎兄虎弟前天来收货款了,他好不容易才打发两个人先去了别处。

  王向东望着他的房间说:“你小子搞这么牛的装修,楞说没钱?猫哥的钱你也想赖啊,不太义气了。”秦得利急道:“孙子想赖他帐,过几天我肯定一股脑给他们,最近我他妈也紧张啊——你知道吗?现在我的钱也不好往上收了,以前我是卖蝎子屎的,独门生意还好做,现在不知从哪又冒出几个做烟的大户,生意是越难做。”王向东挥挥手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有点大将风度,我看何迁就比你强,这两天一体会,这小子脑袋瓜里还是有些玩意儿。”

  “那是啦,人家天天看《资本论》嘛。”

  “不说了,跟我外面练练车去,练坏了将来送你辆进口的。”

  “拉倒吧,等我结婚的时候,记得叫何迁把那卖不掉的好车开过来几辆给哥们儿抬抬场面就有啦。”

  “张飞吃豆芽,那不小菜一碟儿嘛。”

  秦得利陪着王向东在一个废弃的足球场练车的时候,李爱国正把大罗堵在服装厂的办公室呵斥着:“你甭狡辩了,爱华都跟我撂底了——你这是犯罪知道不?”

  看着大舅哥一脸正气穷凶极恶的样子,大罗把让到一半的烟又放回桌上,摇头道:“大哥你咋信她胡说?我再糊涂也不会去骗保啊!她那是叫那把火给烧晕了,女人就是脆弱,受不得一点刺激,一刺激就歇斯底里逮嘛说嘛!你说我不比她烦?可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得撑住!就是烧得我一个裤衩都不剩了,我也不能倒下,要不这个家还怎么过?到时候你不也得给我们分心?”

  李爱国气哼哼扯了把椅子坐下,问:“你说不是骗保,这把火咋来得那么及时?早不来晚不来,你刚办了保险没一个月咋就来了?你那电线再老化也没老化到成精通了人性吧?还有,你这个厂子一共值多少钱,楞上了一百多万的保险,你还说你没猫腻?”

  大罗一脸无奈,几乎是用哭声说道:“大哥,我从小是个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你说整个胡同里还有第二个比我傻的吗?我能有那个心计嘛!再说我也没那贼胆啊。”李爱国气哼哼笑道:“哼,要说你傻我还真相信,可要说你没那贼胆可就错了,小时候抢军帽哪回不是你冲第一个?冲人家大闺女起流氓哄哪回不是你最欢?”

  “咳!你还好意思说?那不都是你们撺掇的嘛,我冒完了傻气,你们都躲边儿上看笑话去了。”

  李爱国笑了,很快又严肃下来:“光荣我告诉你,我看着你有成就那是打心眼里高兴,不为朋友交情,光为我妹妹我也放心啊,可你要是玩儿那不着调的惊险,真出了事儿可没人保得了你,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也就罢了,要是再去蹲大牢你又何苦?到时候哪里去找后悔药?咱混到今天这一步容易吗?”

  大罗呆了一会儿,突然笑道:“看来你真是不信我了?你说我值当得去骗保吗?新工厂刚开张没多少日子,我正事儿还忙不过来呢,能起那个闲心?”

  “算了吧,你还瞒我?爱华跟我念叨了,说你们上批服装预测错了市场,一下子全砸手里了——你说你小子是不是想把危机转嫁给保险公司,然后再趁机捞一笔?”

  大罗错愕道:“大哥这话你咋不早说?早说我不早就有计策了吗?呵呵,开玩笑啦——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会去那么做,我怎么能坑国家的钱呢?尤其这犯法的事就更不能做。”

  “哼,不做你就的破产啦,你这叫丧心病狂才铤而走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家里的拆迁补偿款都挪到厂子里来救命,可还是难以支撑,如果你破产了,银行贷款的窟窿不说,你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啦,你走上这条路还新鲜?”

  大罗似乎一下子被点到死穴,当时就沉默了,脸也一下阴沉下去。他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就被呛得连咳几声,又手忙脚乱心神惶惑地掐灭了。然后才抬头问:“大哥,今天你来跟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中区的公安开始调查这个事儿了?”

  “没消息。”李爱国没好气地说,“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这种事亏你也敢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事先不给我个口风?”

  “是啊,是该跟你商量商量,也好让你给参谋参谋怎么做得更圆全。”

  “放屁!我能帮你做这个?”李爱国腾地站起来,中风般来回溜了两遭,狠狠敲打着大罗面前的桌子说:“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嘛!沟沟坎坎都过来了,最后最后了自己往阴沟里扎?万一人家查出了纰漏,我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都是一死,我是横了心要赌一把了。”

  “你拿什么赌?你拿的不是你一个破厂子,你拿的是全家的幸福啊。你出事了大不了象王老三丰子杰那些没用的东西一样去坐牢,可那一家子人怎么活?”

  “唉,好在爱华我们还没孩子,我真出了事儿,第一个就是要跟她离婚,我绝不拖累她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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