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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那是后话,你看得起哥哥我就先知足一下,呵呵。”

  何迁犹豫着,谨慎地说:“其实,首先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再有,就是米彩儿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了,说等你出来无论如何要拉你一把。”

  王向东一下子就把腰杆儿拔直了,瞪着眼睛道:“米彩儿?对了,我这些天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一直跟米彩儿有联系?”何迁缓缓吸了口烟,先叹一声,才说:“是啊,可她不让我告诉你她的情况。米彩儿真是不易,我老觉得是你把人家给害了。”

  “她不是活得挺好吗?现在去美国了,回来就是华侨啊,不比跟着我好一百倍?”

  “屁话,当年我比你早就恋上彩儿了,最后还是被你给撬了,呵呵。可你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米彩儿离婚那阵儿,我真想直接娶了她。”

  王向东又是大吃一惊,刚复原的眼珠子突地又瞪了起来:“啥?米彩儿离过婚?”

  “你刚有儿子那时候,她离了,她第一个男人总打她。”

  “操,咋不早告诉我?我非碎了那棒槌不可!”

  “告诉你?米彩儿能让我告诉你吗?要不是她离了婚,这些事儿她也不肯跟我说啊。知道那男的为嘛打她?就因为她以前跟过你。”

  “跟过我怎么啦?谁还不许提前搞过对象咋着?”

  “装什么大傻?你不是把人家给睡了吗?人家爷们儿能平衡?妈的,其实这种事放在现在算个屁!”

  何迁这样一揭露,王向东一下蔫了,心痛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忿地说:“连这样知心的话她都跟你念叨了,看来你们走动得还挺近啊。”

  “别你妈没病找病了,这时候你还吃个屁醋!彩儿那是实在找不着倾诉对象了,才跟我念叨念叨,你知道她那阵子心里多苦?连死的心都有啦。就这样,最后惦记的还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妈的该吃醋的应该是我才对。”

  王向东长叹一声,尽量平静地问:“那她后来这个男人怎么样?”

  “别提啦。这个也是二婚头,岁数能当彩儿叔叔了,不过人倒象是好人,文革时候也是受够了迫害的,倒是蛮同情彩儿的,彩儿也是听说他能带她出国,才狠心跟了他。她是真不想在九河呆啦,看哪都是眼泪儿啊。”

  王向东心里一阵压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狠抽了几口烟,才幽幽地问:“她来过信么?”

  “刚到的时候来过一封,问了问你的情况,后来就没音了。回头我给你她的地址,你给她写信吧。”

  “写什么写?我现在这操行的,有什么脸给她添堵?你要真想叫我风风光光地给她报报平安,就跟我一起把车这个事儿玩起来。”

  提起米彩儿来,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不过互相之间的感情倒有些奇怪地拉近了许多。王向东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对不起何迁似的,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跟许凤有戏不?”

  何迁愣一下,笑道:“咋扯她身上去了?”

  “我看你们俩倒挺合适,你小子也真的不小了,早该成个家了。”

  何迁的脸小热了一下,一时竟有些局促,尴尬地笑道:“许凤确实不错,我也有这个心思,可不知道她是个嘛想法,毕竟差着六七岁呢,不般配啊。”王向东大包大揽地说:“你要认定她了,回头我跟你们俩当回红娘!东山再起之前,老三我也先做把善事,图个吉利,哈。”

  何迁走后,王向东又独自思忖了好久,越想越不能放松了何迁腮帮子上这个钩儿。而且以他目前的条件,也只能先利用何迁这个钱柜给撑着,加上何迁在很多事情上还要倚赖高学良,所以跟何迁的合作也就又多了层暧昧的关联。

  至于何迁说叫他去他的公司做事,他是极不情愿的——要他为何迁去打工,怎么可能?王向东在这个事情上还是撂不下面子的,他真的宁愿去摆地摊也不会去给何迁当“小跑儿”。如果做走私车这件事能成了,那么他跟何迁的关系就不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了。他在给何迁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自己也借“鸡”下着滚滚不断的金蛋。这样的格局才是经济又体面的。

  正是出于这种“自私”的考虑,刚才他跟何迁“汇报”情况的时候,才掐头去尾地留了埋伏,只说了事情本身,至于更进一步的货源问题,则保守住了。对货源他并不担心,相信通过山猫的关系跟那些做走私车的老板联络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向东又自我激励了一番,起身去拿存折,既然要开始行动了,通讯工具就成为必要,至少要重新弄个BP机吧。装好存折,锁上门,登登地下楼去了。

  先支钱买了个香烟盒大小的“汉显”摩托罗拉传呼机,一下子花去两千多,四分之一的家当就这么没了,心里也是有些不忍。又顺着电信大楼的柜台把昂然挺立的“大哥大”们仔细地看过一遍,眼谗得快要受不了了,才不舍地走回街上。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数了数,路上跑的“好车”几乎都是进口车,偶尔跑过去一辆外地牌照的,王向东就不由得想:是不是走私车套的牌儿啊?有些神经质了。

  看看时间,儿子该从幼儿园回来了,家辉已经六岁,生得虎头虎脑,让王向东爱得心疼。顺路给儿子买了几个耳朵眼炸糕,搭上公共汽车往家赶,几年之间,车票已经翻了一番,再没有五分钱六站地的行情了。想想飞涨的物价和存折上的五六千块钱,王向东再一次萌生了火速赚钱的紧迫感。

  到了家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肯定是家辉了。王向东赶紧拿钥匙开门,一进客厅,就见儿子正楼着何迁送来的冲锋枪坐在地板上号啕大哭,奶奶还气汹汹地站在旁边呵斥。王向东刚要问话,林芷惠一转头冲他喊道:“老三你咋没血没汗啊!刚从里面出来就不学好?还想把孩子也带坏了咋着!?”王向东一头雾水地问:“这是咋了?”

  林芷惠空手一指电视屏幕,怒火中烧地指责道:“瞧瞧你拿回来的流氓带子!我说你怎么非要去广东哪,敢情是没憋好屁呀!”王向东大惊,赶紧看电视下面,他从广州带回来的录象带正散在地上,录象机里还吐着半盘。甭问,准是家辉以为老爸给他带回来好东西了,这才自己去看片子,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王向东自己还没来得及欣赏,不过肯定少不了“大黄”,这不是惹祸了吗?

  林芷惠这边已经哭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说:“我咋这命苦啊——老头子你说我咋这命苦啊?儿子孙子都要变成流氓啦,我哪辈子缺德啦——”那时候看黄色录象还是非常神秘也非常下作丢人的事情,看这种录象的不被人当做流氓的很少。林芷惠一哭,王向东自己也很尴尬,赶紧一边蹲下去收拾带子,一边解释道:“妈,您别着急啊,这些东西不是我的,都是秦得利临时放咱家的,我这就给他送回去。”

  不等林芷惠再多说,王向东拎上提包,急匆匆地下了楼。

  秦得利已经不住在那个小库房里了,他在离老房子不远的地方新卖了两套两居室的楼房,一套给了父母和兄嫂,一套自己独居。

  王向东踹了几脚门,秦得利一露面就笑:“嘿,正愁没人喝酒哪。”王向东把包往他怀里一塞,丧气地说:“这个给你吧,有人要就帮我卖了,回头哥儿几个喝一顿儿。”

  “什么好东西啊?”秦得利掂着提包问。“小杰给弄的带子,还没容出手呢,先叫我那宝贝儿子开了眼啦!我妈都气炸肺了。”王向东向里一迈步,又赶紧缩回脚来,抱怨道:“操,还铺地毯了,弄得跟中南海似的。我不进去了,别叫你腻歪。”说着拉门要走。秦得利一把拽住,急噪地说:“进来进来,中南海咱就不能走走了?甭脱鞋,弹烟灰擤鼻涕您就直给,我皱下眉毛是大姑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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