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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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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还用得着感谢?车马上要开了,快上车吧。”冷霜月说着,推开她,赶紧扭过头双手捂住了脸。 尤金珠一步一回头地爬上车,邱玉明跟着也上了车。车蹦蹦蹦地颠簸着驶向了大道。尤金珠用力挥着手,大声喊着:“霜月,霜月,我到家就给你来信。” 冷霜月也朝她挥着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我直看得心里酸酸的。 半个月后,又一批鞍山的知青来到了这里。分到我们二连的正好是五男五女。胡立仁笑道:“这回可好,正好五对,谁也不用争了。” 何小海和魏实被安排到我屋。走了石钟玮和邱玉明,又进来他俩人。炕上的铺又满了。杜金彪炕头,依次是魏实、何小海,我依然在炕梢。 我打量着何小海,他长脸,黑黄的脸泛着一层灰色,像几个月没洗脸。眉毛很短,有点八字眉。眼皮很大,向下耷拉着,一副总也睡不醒的样子。身板极单薄,细胳膊细腿,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他不爱吱声,像有多大的心事儿。别看他长得不咋样,却有一位同来的女同学袁金芝看上了他。她脸圆乎乎,眼睛不十分大而眼仁有些发黄,一说话就带笑。我暗自纳闷,这姑娘怎么能看上呆头呆脑的何小海?真让人不可思议。 相比之下,魏实倒显得有几分精神。近一米八的个头,方脸圆眼,大耳朵,性格开朗。可一同来的女同学中,没发现有谁跟他有意思。看来胡立仁说的正好五对,纯属扒瞎。 新知青的到来,为青年点注入了新鲜气息。当何小海、魏实叫我老知青时,我有了异样的感觉。“老青年”意味着成熟,可我真的成熟了吗? 第二十六章 一九七五年二月四日。 傍晚,天灰蒙蒙,阴沉沉,旷野里很寂静。但寂静似乎蕴含着某种躁动。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天气,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今晚的景象很特别。想起到伙房打饭时,老鼠噌噌乱窜,马号里的牲口也烦躁不安恐慌地乱蹬蹄子。这令人压抑的景象使我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冥冥之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刚走出宿舍,突然,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刷地闪过一道蓝光,这蓝光甚是刺眼。平生我头一次见到,心中掠过一阵惊悸。 接着是一阵阵轰轰的巨响,像是几百门加农炮一齐发射,犹如排山倒海般的轰鸣,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分辨不清那声音是从哪里迸发而出。耳畔忽然又响起可怕的咚咚咚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这声音特别沉,特别闷,特别怪。 此时,大地猛然间一阵颤抖。电线杆在摇,小树在晃,门窗的玻璃在颤,脚下的地面在抖。那地面就像海中被海浪掀动的小舢板,剧烈地晃动,上下颠着,左右摇着。我的双脚就像踩在这猛烈摇动的船板上,身体轻飘得站不稳,立不住,我完全失去了根基,啪地摔倒在地上。 我顿时惊呆了。往日听说的那种骇人听闻的地震,今天竟发生在我的脚下,令我措不及防、心惊肉跳。我用双手支撑着颤抖的地面,勉强蹲了起来。 “哎呀!不好了,地震啦,地震啦……”一阵阵乱哄哄的惊叫从宿舍传来。众多的人正从宿舍跑出,前面的人晃晃荡荡,后面的人喊叫着往外挤。 何小海、魏实刚挤出门,就被后面的人群撞倒在地,人们疯了似的拼命往外挤。平时看上去挺宽敞的大门,此时被歪歪扭扭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女宿舍更是一片狼狈的尖叫,女青年有的只穿件毛衣就跑了出来,门口乱作一团,哭声、喊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末日来临的垂死挣扎。 蓦地,一个高大的身躯从我宿舍的窗户弹射出来,钉着的塑料布哗啦撕个大口子。原来是杜金彪。他披个破棉袄,头被木窗撞得血流不止,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支撑着站起来,向前刚跑两步又被大地的剧烈抖颤震倒了。 剧烈的震动持续了十多分钟,才稍稍有所减轻。但余震仍然不断,每隔几分钟就来一次,只不过震动的强度有所减弱。 整个青年点的人都跑到户外。惊魂未定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尽管外面北风刺骨,仍没有人敢回到宿舍。达子过来了,显得比别人要镇定一些,他对大伙儿说:“今晚谁也不许回屋,就在外面呆着。” “那多冷啊,还不得冻死?”胡立仁大声说道。 “你们是死人呀,不会烤火吗?快,把所有的苇子、稻草都抱过来,”达子一指地面,“就在地上生火,大伙围成一堆烤火,熬过这一夜,再想办法。” 人们纷纷抱起稻草、苇子,在外面点起了火堆。一会儿,那一堆火就燃烧起来,大家在火堆外围成了一圈,纷纷伸手烤着火。北风不住地吹来,胸前背后的温差犹如赤道与南极。 男女知青成双成对地拥在一起,亲亲密密。袁金芝靠在何小海的怀里,两人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尚慕春跑到杜金彪的跟前,一头扑到他的肩头,呜呜地哭起来。杜金彪搂着尚慕春问:“哭啥呀?” “我害怕,这太可怕了。”尚慕春哭着抚摸杜金彪划破的脸问,“疼吗?” “没事儿,磕破点皮算啥。”杜金彪满不在乎,用手拍打着尚慕春冻得发红的脸蛋说,“瞧你吓得这样。怎么,怕哥们儿死了,你守寡呀?” “去你的,都啥时候了,还这么没正经的。”尚慕春破涕为笑,“你以为我为你守寡呀?好小伙有的是,干吗非得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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