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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谁知道他心眼咋样?反正就他那长相,哪个女人能看上他?”胡立仁眨巴着狐狸眼说,“他父母都病死了。快四十的人,还没个家。这鬼地方,他穷得丁当三响,长得又恁丑,谁家女儿肯嫁给他。他是黄树山的叔伯兄弟,黄树山没少给他张罗,可就是没一个能看上他,弄不好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谁打一辈子光棍?”郑义平不知啥时过来,瞪了一眼胡立仁,“你别瞧不起人家。黄树田赶车可是把好手,有股子干巴劲儿,不像你尽偷懒耍滑。我看你打一辈子光棍还差不多。”

  “得,哥们儿不跟你说,你小子没事竟抬杠。”胡立仁气得转身走了。

  郑义平悄悄对我说:“你方姐家来了封电报说她母亲病重,你知道不?”

  “什么?方怡玫的母亲病重?”我心里一颤,抬眼望去,方怡玫正低头在场院里默默地干着活,一脸愁苦。

  “队长能给她假吗?”我问郑义平。

  “谁知道呢?”郑义平瞧着我,“你要到她那儿留点神,别让人看见了。”

  “嗯,我知道了。”我冲着他点点头。

  深夜,我像个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来到方怡玫的宿舍。

  方怡玫正在炕上,眼睛怔怔地瞧着箱子上的一封电报。

  我过去一看,电报上赫然写着几个不大工整的字:母病重,速归。

  方怡玫神色黯然,瞅着我:“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兴来看看我姐?怎么,不欢迎我来呀?”我想调节一下这沉闷的气氛,故意装出一副调皮的样子,可心里沉甸甸的,笑也是硬挤出来的。

  “谁不欢迎你啦?你看东雪梅走了,这屋只剩我一个人了。”方怡玫说,“来,吃饼干,这还是东雪梅上大洼给我带回来的。可她却……”方怡玫眼泪下来了。她手颤抖着从东雪梅那个发白的旧书包里抓出饼干递给我。

  我接过饼干,眼前又浮现出东雪梅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幕,顿时心里涌起难言的酸楚。我咬着嘴唇默默地瞅着方怡玫,她正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姐,我知道你想东雪梅。可她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总这样生活在悲痛中啊。”我说,“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唉,我也知道,”方怡玫说,“可我一看见她的书包就想起那些事儿。人啊,活在这个世上真不容易。”

  “姐,别想太多了,”我瞥了一眼那份电报,说,“家里来电报,你怎么还不找队长请假回去?”

  “怎么没找?可黄树山他……”方怡玫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愤懑、幽怨。

  “他到底给假没?”我急切地问。

  方怡玫低下头,缄默不语。

  “你快说呀,究竟咋回事?”我催促她,“姐,你快告诉我,别吞吞吐吐的,难道连你弟弟都信不过吗?”

  方怡玫见我急得手足无措,这才道出了实情。

  那天收工后,方怡玫收到电报,就急三火四地去小队部找黄树山,郑义平也在屋内,黄树山正问他什么。

  黄树山瞟了一眼方怡玫,说:“母找郑义平了解点情况,现在没空。晚上,母找你吧。你看,中不?”

  方怡玫见状,只得转身回去了。

  天已经很黑了,方怡玫烧完炕,见黄树山仍没有来,本想再去找他,可怕引起他的反感,只得在屋里静静等着。她焦急地在地上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见别的宿舍已陆续熄了灯,心想,这么晚了,他一定不会来了。她闩上门,准备脱衣上炕。

  “当当”,突然有人敲门。方怡玫忙系上衣扣,随口问道:“谁呀?”

  “方怡玫,是母啊。”

  “是黄队长啊。”方怡玫听出他的口音,急忙打开门。

  黄树山晃晃地进来,小脸通红,平时黑亮的鼠眼变成了兔子眼,满嘴喷着酒气,呛得方怡玫差点呕吐。方怡玫忍着厌恶说:“黄队长,您快坐。”

  黄树山也不客气,咚地一声坐在炕沿儿上。

  方怡玫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小心地站在他的身前,保持着距离。

  “过来呀,别站那么远。”黄树山手比划着,“你不是找母有事商量吗?”

  “啊,黄队长,我是有点事。”方怡玫将电报纸递给黄树山说,“我妈病重,让我赶紧回去。你看这是电报。”

  “哦,这是真的吗?”黄树山瞥了一眼电报眼珠转着问,“你想咋办?”

  “我想请假回去看看。”方怡玫回答得挺干脆。

  “嗯哪,如果你妈真的病重,母可以给你几天假。”黄树山突然站起身,拉住方怡玫的手,双眼色眯眯地盯着,他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薄嘴唇,说:“不过,你怎么感谢母呀?”

  方怡玫想抽出手,可黄树山那手像一把钳子死死箍住了她的手腕。她只好说:“等我从城里回来给您带好烟,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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