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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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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烟,李冬生划着火要给我点,我急忙从他手里接过火自己点着。 “其实,我刚下乡时也不抽烟,后来活累,心情有时闷得慌,就点支烟,去乏解闷呗。”李冬生已有几分感慨,他望着我说,“兄弟,你人倒是不错,就是太倔。你别泄气,今后好好干,脑子活点儿,一切都会变的。” “李大哥,谢谢你对我的关照。”我动情地说。 “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以后不管遇到啥难事都要坚持住。别有什么自卑感,这年头,地主、富农、反革命、资本家全国多的是,他们的子女难道就不活了?人就得挺起腰杆,堂堂正正走自己的路,这样你才会有出息。”李冬生说完挺了下虾米腰,用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拍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有力。 我默默抽着香烟,目送他走出屋。 他回城了,而我从这个晚上学会了抽烟。 第十四章 我拎起磨好的镰刀和一块磨石,跟大伙儿一起下地参加收割大会战。 成熟的稻子黄澄澄、金灿灿,秋风吹拂,搅得稻浪滚滚。沟里粗壮的苇子密密实实透不过风。苇秆顶端蹿出的芦花在风中摇曳着。苇丛像一堵绿色的墙,将一条条田地隔开,远远望去,黄绿分明。 大伙儿跟着队长黄树山在田埂上走着。每到一格地,黄树山就分派一人下去收割。这回是按亩数记工分,有的老知青见有的地里稻子长得稀且直,便一下子要了两格地。邱玉明悄悄跟在我的身后,两只小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地。我前面的一个知青已经下到地里了,看来下一格地就是我的了。 突然邱玉明蹿到了我前面。黄树山转过身,刚说了声“下一个……”见邱玉明已在身后,便对他说:“你就割这块地吧。”“哎。”邱玉明马上下到地里。 我向前走到了另一格地。黄树山朝我一努嘴说:“你就在这儿干吧。” 我这才注意到,这格地的稻子大半已倒伏,地里因积水而十分泥泞。这可怎么割呀?我眉头一皱犹豫着,没有马上下去。 “还愣着干啥?快下去呀!”黄树山鼠眼一瞪,尖声催促着。 我只好拎着镰刀走到地里。 下一个轮到方怡玫。这格地看上去有两亩多,地里的稻子只有边缘一小部分倒伏,其余都立立整整地挺立着,地面也较干爽,可以穿鞋下去收割。 我回头看着邱玉明要的那格地。地面干爽,稻子稀疏挺直,怪不得邱玉明抢在我前头要下这块地。这个小兔崽子,真是刁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望着自己这格地,足足有两亩。听老知青说,他们刚收割时,最多也只能割两亩,而且稻子还不能倒伏。今天我摊上这块地真是倒霉。 我想从头割起,可这稻子成片地倒在泥里,两垄之间的稻子互相压着如同一团团解不开的乱麻。我只好一下下用手轻轻抓起,再一点点用镰刀挑起来割。我穿了一双黄胶鞋,没挪几步,鞋帮就粘满泥蹭到裤角上。头一次割稻子就摊上这块地,我心烦意乱越干越别扭,一不小心,镰刀头割破左手小指,鲜血一下子涌出,我疼得甩掉镰刀,随手抓了一把稻叶擦拭伤口,用右手使劲儿摁住,好一会儿血才止住。 我忍着伤痛在泥地里小心地扶起趴伏的稻子再下镰刀。想快割,可速度就是上不来,腰累得像折了一般。看着别的老知青熟练地舞着镰刀,稻子一片片倒下,随后又变成一捆捆,竖立在田间,真让人羡慕。 我转回过身,见邱玉明的脸已被汗水淌成了大花脸。此时还没到中午,他已割了快一半了。再看前面的方怡玫割的速度很快,估摸下午收工前准能割完。 再看自己这格地,割了不到四分之一。这样下去,不贪黑恐怕是完不成了。 中午回青年点吃午饭,别人割得快,中午可以搂一觉,可我不行,刚吃完饭,又顶着烈日下地了。 我在地里大汗淋漓地干了好一阵子,那些人才拎着镰刀晃悠来。有的老知青割得快,上午割完一格地,下午又要了一格,同样干一天,他们的工分要超出我一倍。那镰刀在我手中变得越来越沉,手臂酸痛不已,哈腰撅腚每向前挪一步都异常吃力。我真想扔掉镰刀在稻捆上躺会儿,可我还得咬牙挺着,不能让邱玉明瞧我的笑话。 老知青已陆续往回走了。我回头一瞧,邱玉明大汗淋漓地割完了那格地。他码好稻捆瞥了我一眼,拎起镰刀晃着脑袋哼着样板戏走了。 我狠狠盯着他的背影,真想飞过镰刀将他撂倒。这小子,真他妈的坑人。我愤愤地呸了一声,将镰刀狠命地砍在地里。 此时方怡玫已割完,正慢腾腾地码着稻捆。 收工的哨音响了,最后几个人也已从地里走出。方怡玫已码完了稻子,见人们远去,这才拎着镰刀来到我跟前,不声不响地割着。我抬起头,她红扑扑的脸上挂满汗珠,辫上粘着稻叶,额前的几缕头发粘在脸颊上。她不时用胳膊擦着脸上的汗水,分开遮挡视线的青丝。 “你回去吧,剩下这点儿我一会儿就能割完。”我看着方怡玫说。她干了一天累得够呛,我不忍再让她陪我受累。 “没事,咱俩割不是能快点儿吗。”方怡玫头也不抬继续刷刷地割着。 我不再阻拦。尽管我有些心疼她,可还是愿意她陪在我身边。 夕阳收尽了最后一抹余晖落到地平线下,夜幕悄然来临。 在她的帮助下这格地终于割完了。方怡玫帮我码完了稻捆,这时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重重跌坐在田埂上,再不想动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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