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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小声说:“不是我。”

  一记重拳,咣地砸在我的被上。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却不敢出声。一定是身旁的“大蟒”对我的话不满。

  我睁开眼,屋里黑漆漆,只觉身旁杜金彪的被窝动了动。

  韦翠花翻了下身,裹紧被子,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杜金彪竟支起身子,又将手伸入线毯内。

  “哎呀。”杜金彪忽然大叫一声,像受伤的野兽发出的怪吼。

  我断定韦翠花狠狠地咬了他的手。

  那条“大蟒”猛地缩回去,蹭着我的被子,感觉胸口又被重重压了一下。

  “闹哄啥,爪子都老实点儿!”黄队长突然喊了一嗓子,“不爱睡觉,到外边呆着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韦翠花拽紧被子蜷曲着身子,被子在微微抖动,一定是躲在被窝里哭泣。

  我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大蟒”再钻出来。

  静静听了一阵儿,身旁的杜金彪没再动作,一会儿竟打起了呼噜。

  我烦躁地蒙着头。我讨厌这呼噜,翻来覆去睡不着,只盼快点儿天亮。迷迷糊糊中,感觉线毯内有起床的动静。韦翠花轻轻推了我一把:“唉,小白,起来吧。”

  我揉揉眼睛,屋内仍是一片漆黑。韦翠花已穿好衣服,她掀起线毯,用手电筒照着自己手腕上的旧上海表说:“四点多了,一会儿五点钟他们就下苇塘。”

  韦翠花转身到外屋,我赶紧爬起来,摸黑穿上衣服。

  当饭菜快熟时,黄队长已起来了。他吆喝大伙起床吃饭。这些人哈欠连连地钻出被窝。

  “下苇塘干啥起这么早?天还没亮呢。”胡立仁发着牢骚。

  “不起早行吗?苇塘离这好几里地呢。你自己要来,就别那么多事儿。”黄队长说得直来直去。

  我来到屋外。昨夜的一场小雪仍难遮住凸凹不平的荒野。稀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抖颤。土屋的东房山,临时用圆木和旧帆布支起马棚,两套车的四匹马,嘎吱嘎吱地嚼着草料,鼻子上的毛挂着冰霜不停地抖动。马蹄子不时踢在地上,发出达达的响声。

  “小白,在那儿站着不冷啊?”韦翠花在门口招呼我,“那马有什么好看的,快进屋暖和暖和,中午还要给他们送饭呢。”

  我进了屋同她一起忙活午饭。

  想到夜里发生的事,我对她解释说:“昨晚真不是我伸的手。”

  “看你咋多心了?”韦翠花瞅着我,“我迷迷糊糊踹了你一脚,还疼吗?”

  “没事儿。”我说。

  “我知道是杜金彪那个大色鬼。”

  “你可得防备着点儿啊。”我提醒她。

  “咋防啊?昨晚不咬他一口,他还没完。”韦翠花气愤地说,“这号人,真招人烦。”

  做完饭,已接近中午。我们将饭菜盛在桶里,包上塑料布,用厚棉絮焐上,又将大家的饭盒塞进麻袋里,装上马车。雷大鹏啪啪甩起大鞭子,策马向苇塘前进。

  马车走了约半个小时才到苇塘。我和韦翠花跳下车,眼前茫茫的芦苇漫无边际,凛冽的朔风刮得芦苇沙沙作响。这里的苇子高足有两米以上,苇秆如矛,苇叶如剑;苇子极其茂盛稠密。若称它是芦苇的海洋,一点也不过分,像天公为大地铺设的巨大而又厚厚的地毯。芦花悄然飘零,而穗架上边挂着零零的白雪随风摇曳,仿佛汹涌的层层浪花,被白刺刺的阳光耀出熠熠光彩。

  冰天雪地中,我抬头寻找着那些割苇人。二十几个人分散开来,各人占据一片苇丛,向纵深挺进,身后是或躺或立的苇捆。他们只穿一件秋衣,挥舞着镰刀,长把大扇刀贴着地皮,一扫一大片,苇子成排成排地倒下。

  “哎……开饭喽!”韦翠花双手拢成喊话筒状,大声地喊。

  “嘟……”黄队长一声哨响,人们纷纷从不同方向聚到马车前,从车上的麻袋里取出饭盒。他们真饿了,手端着饭盒大口吞咽着只有温乎儿气的饭菜,眼见两桶饭菜顷刻间一扫而光。

  苍茫壮观的大苇塘,迷一般地吸引了我。我想,既然来到苇塘,不妨体验一下在这儿割苇子的感受。说不定可以捡到野鸭蛋,还能改善一下伙食。

  我来到正在割苇子的郑义平跟前说:“郑大哥,让我割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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