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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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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一些放前面,换个位置好了。”林岫说着去开后车门,却听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放不下的东西就放我车里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个东西似的,安之愤愤扭头,就见虞玮韬长腿一迈,从容下得车来。 “你怎么在这?”安之吃惊。昨晚不是说过不用他帮忙了嘛,再说她记得他上午有事来着。 “安之?”林岫话虽对安之说,眼神却落在虞玮韬身上。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三个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可惜安之并没有替他们互相介绍的打算,她只是抹一把汗,对着林岫当机立断:“要不你先过去,我等下就来。” 她想把虞玮韬打发走了再打的过去,这样也就不存在坐哪个位置的问题了。 林岫连看了虞玮韬好几眼,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顺带说再见了。 安之将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夹至耳后,天热出汗,她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要是来帮忙那就晚了,我已经搬好啦,然后要一起吃饭什么的我今天没时间,所以……” “上车吧。”他替她打开车门——副驾驶座的门。 “我自己打的过去就好。” “不敢坐这个位子?” 一年多的时间,从没有人像此刻这般直接的揭穿安之过。就像林岫明明知道,却因心疼她而从不强迫。 “安之,你是在害怕么?” 他不知不觉已是转换了称呼,她却分不出心思细究,甚至不曾发觉,只轻轻“嗯”了一声。这淡淡的一个字却让虞玮韬的心像是被人硬拽了下,生生的疼。他一直觉得安之是个倔强的人,倔强的人一般都不服输,他不想这份恐惧伴着她一生,原以为她会在倔强劲头的支持下尝试改变。然而他料错了,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 “噩梦一次就够了。” 是不敢回忆,还是害怕若是历史重演,另一个人会作出不同的选择,虞玮韬不得而知。他只知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她坐他身边的位置,似乎这样一来,就能证明他与林岫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难道这一辈子,你都不准备坐那个位置了?” “如果能换回他的生命,这一辈子就坐这个位置又有何妨?” 那种生疼的感觉又来了。即便不知那场车祸深藏的细节,他还是能感受到它给安之带来的沉痛打击。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尝试,不是因为怕输而不愿去赌这一局,而是明知结果只有一个,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根本没有去赌的必要。 是因为爱,才会有痛,有多爱就有多痛。安之的爱与痛,他都无法去计较。 虞玮韬伸手关车门。一个人需要多久、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将那些伤痛掩饰得这么好,他不应该逼她。然而再次让他意外的是,门在合上前一刹,却被一双手挡了下来。 柔软的,却又坚定的。 “你真的要我坐这个位置?” 他定定看着她,好奇这纤细的身子里,究竟藏了多少让人难解的谜? “你得想清楚,这对你并没好处,而且你最好先买份保险什么的。” “我有保险。” “那么你有被保险的觉悟了?” 他没有回答,再次拉开车门。 其实安之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刹。但她心里亦明白,这勇气即便有九成九是冲动之气,至少也还存有百分之一的私心。那些倒退的景象、过往的回忆,她真的有办法能拒绝逃避一辈子么?下一次又与林总监同车了怎么办?清扬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因为这一个位置,而丢弃一份工作,或错失更多机会。 安之低着头,仿佛蹒跚学步之人,犹豫再三还是慎重地迈出了第一步。 虞玮韬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她刚一落坐,他就迅速上了保险。安之本能地惊跳了下,又勉强按下,身体绷得跟拉直的弹簧似的。 “安之……” 她压根没听到他唤她,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叹口气,转而安抚地拍拍她手背,发动车子。 出小区就是环城线,来往车道没有护栏格开,不少的货车。从坐上副驾驶座开始,安之的心就像跌落无底深渊,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夺门而逃。她必须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压下这个念头,尤其是在车子与货车交汇时,那万般惊恐悉数堆上她眉间,让她的脸色变得跟纸一样的苍白。 “要不停一会儿?”他说着放缓车速,缓缓像路边靠去。这小小的体贴之举却让紧绷如弦上之箭的安之势如离弦之箭直扑向方向盘。虞玮韬惊觉不对时,急转方向。 尖锐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冲上一旁人行道,静止不动。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 安之死死咬着嘴唇,身子筛糠似的,簌簌抖个不停。虞玮韬胸口翻腾的无名之火在看到她的瞬间化为乌有,徒留一声叹息:“安之。” 她抖抖索索地去开门,好像一个苍苍老太,刚在生死玄关徘徊了一回,最后命是捡回来了,魂却丢在了忘川河畔。他提着心紧跟着下车,看她紧紧挨着车子,身子却像失重一般,直直地沿着车身往下滑。 这一刻除了心疼,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一刻除了拥她入怀,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近午的太阳正烈,他的胸膛就像太阳一般炙热。安之被他紧紧拥着,却是遍体生凉。 “没事了,没事了。” 她后背的衣服汗湿一大片,密密贴着她肌肤,触之温软。可是不管是他轻柔的话语,还是细心抚背的动作,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平静下来的力量,他依然能感觉到她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我……没事……”良久之后,她费力地从他怀抱抽离,靠回车身上,哆嗦着唇,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他看着她的脸在阳光下惨白一片,愈发显得眼睛黑亮。明明害怕着,打从心底的害怕,可她还是倔强的迎视着他,眼眶里没有丁点泪意。 他不是她的路人甲,他以为从她答应帮他的那一刻起,他们至少已经是朋友了;他以为她肯坐上副驾驶座,就是默许了他与她一起分担她心里的恐惧;然而看着她此刻犹在伪装坚强,他却忽然分不清心里究竟是心疼更多、还是挫败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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