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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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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和小保姆飞奔过来。 她却抓起纸巾盒朝我奔来。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灵魂出窍似的一动也不会动,脑子里空空如也。 接下来老妈和小保姆都干了些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我暂时失去了知觉。 等我清醒过来,小保姆已经跑去打电话叫车去医院,老妈正给那个人的脸上消毒。 老妈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个人却在一旁安慰我说,恬恬,别害怕,这不怪你啊,这不怪你的。 与她相比,我的手臂不过是一道划痕。我终于醒悟过来,失声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老妈突然回头望着我,满脸悲哀,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想用自己的鲜血逼汪梅兰说出真相,却没想无意中在她脸上划了一刀。我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一刀比在她身上砍一百刀还要痛还要深。伤口能够痊愈,可是留在脸上的疤痕却无法消失,它将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我惊惶得上下牙直打架,可表面依然不肯示弱,昂着头说,谁让她不告诉我,谁让你们不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这都是你们逼的。 老妈顿了一下,痛心疾首地说,欧阳恬,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你父亲的真相,好吧,今天我就告诉你。 汪梅兰拼了命地喊住她,姐,你不要! 老妈不由得朝她望去,眼睛里是比汪梅兰还要沉重的苦涩,她声音嘶哑地说,就让我告诉她吧,这个秘密已经瞒了太久,是到该让她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了。 可是,可是…… 老妈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都没有权利一直再瞒下去。 姐——她颓然低下头去,就像一棵孤零零的小树,在风中瑟瑟发抖。 老妈转脸望着我说,你不是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告诉你吧,他就是你的父亲欧阳云飞。 手术刀当地一下应声落地,我愣在那里,惊恐地望着老妈,过了好一会儿才喊道,不可能!不是他!不是他!!! 老妈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非常遗憾,是他。 我又急忙朝汪梅兰望去,她像被烫着了似的立刻避开,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忘不了她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悲哀。 我又惊又急,突然想到老爸临终前,老妈特意把她叫到G城去,让她单独陪老爸度过了两个夜晚的事情;又想到老爸当时已经糊涂,可听说小姨到了,他眼里放出的光芒;还有那次在医院的院子里散步,老爸让我有困难就去找小姨以及让我不要怪我的母亲等等。现在我才回过神来,当时他特意使用了母亲这个字眼。而平时提到老妈时,他只说你妈或你妈妈,从来不说母亲。又联想到汪梅兰这些年每次来到G城,老爸多半在出差,要不就外出开会,就算在家里,那两天单位也一定有事。还有小姨从来也不肯在家里过夜的疑问,霎时间,许多过去感到奇怪却找不到答案的片断一下子都涌现在眼前,这一下我终于明白了。 但我不愿承认,我无法将自己最最尊敬的老爸置换成那个狠心人,我不能将我最最亲爱的老爸跟那个人相提并论,我最最信任的老爸也不可能干出这样卑鄙肮脏的事情来,我绝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绝对不能!我越想越恐怖,不由得使劲摇头说,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老妈没有表情地望着我,否认是没用的,他确确实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小保姆跑了进来说,出租车已经来了。 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别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出租汽车,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突然混沌一片,天是黑沉沉的天,地是黑沉沉的地,变得我不再认识,变得我不再适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连亲生父亲都靠不住,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 老爸的身影接连不断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一件深蓝色的外套,手里拎着用了多年的旧牛皮公文包,笑眯眯地望着我什么都不说。他望着我总是那个表情,似乎这辈子有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时间,许多从小到大的往事争相涌出脑海,那些点点滴滴充满了他对我的深情厚爱,让我怎么都恨不起来。不,我不能接受一个完美无缺的父亲突然变成一个伪君子,我不能接受我最信任的父亲做出道德沦丧的丑事来,我不能原谅我最尊敬的父亲沦为一个人面兽心的坏蛋! 原来这二十多年我看到的都是假象,欧阳云飞和汪梅林一直在演戏。想必他们不光演给我看,也在演给他们自己看,演着演着就当真了。他们不仅让我相信他们的感情亲密无间,也让他们自己相信他们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夫妻。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啊,两人之间出了这样大的裂痕还可能再相爱吗?可见什么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统统是骗人的鬼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外面下起了暴雨。 雨中街头,人们争相往两边的屋檐下飞奔。 我却让司机在路边停下,要求提前下车。司机一边找钱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看我,脸上的表情怪异得就像车里坐着一只大猩猩。 看什么看,老娘就是病得不轻。 我冒雨朝前慢慢走去,任疯狂的雨点打湿我的头发,打湿我的衣裳,打湿我的全身。心里空得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却又盛满了悲愤与委屈。我真想向整个世界大吼特吼,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样的事情?我真想找一个地方尽情地哭诉,为什么让我出生在这样的人家? 可这样乱伦的丑闻,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一连两天,我早出晚归,除了工作电话别的号码一概不接。我表面装得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内心深处却饱受煎熬。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默默独自承受锥心的刺痛,似乎只有拼命工作,才能暂时忘却这巨大的悲哀。 第三天晚上,当我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突然发现老妈坐在客厅,鸽子正热情地陪着她聊天。见我进来,她马上迎过来小声说,你妈下午就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怎么回事? 我有些尴尬。鸽子她们杂志现在改革,可以不用坐班。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家里。老妈下午就来了,说不定已经把家里那点丑事都告诉了她。一想到这些我就沉不住气,立刻不客气地说,你来干吗? 老妈还没说话,鸽子蹦了起来,恬恬,你怎么这样跟你妈说话呀? 老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我说,我明天就回去了,今天过来看看你。你吃过饭了吗?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为了掩饰色厉内荏,我故意嗡声嗡气说,这么晚能不吃吗? 鸽子非常识趣,马上说,阿姨,你们先聊着吧,我手里还有活儿没干完呢,明天就要交稿了。 老妈赶紧说,小范,你去忙吧。谢谢你的晚饭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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