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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他头疼得要命,恨自己无用。还是电脑这朋友好,脑袋灵,又能挣钱,从不用为它考虑什么。这时,梁声想起陈凯志刚布置的公司股票操作修订方案,明天一早急着交呢。没想到柯慧琴回来,差点儿乱了心绪,想跟她聊聊天,套套近乎,现在可好,连这个机会都要放弃。他跟柯慧琴说,你先看,我要搞一个股票计划。忙起身到书房,打开电脑,把软盘放进去,股票的魅力,又让他兴奋起来,运筹帷幄,成败在此一举呀!

  梁声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方案,一直忙到十一点多,他又审了一遍,对公司股票操作,做到心中有数,他很满意。只要公司批准,可以大干一场,腰包也会鼓起来,他踌躇满志,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伸个懒腰,走进客厅,只有电视在那儿孤独地闹,卫生间传来冲凉声,他情不自禁走过去。

  他手握门把,居然拧动了,门没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透过沐浴间的雾气,隐约看见,柯慧琴赤裸的身子,沐浴在水流中,弯曲的线条,真美。这时,他拧在门把上的左手一使劲,臂膊又痛起来,赶紧带上门,逃进客厅。“谁呀?”柯慧琴听见门响,问道。

  吓得他奔进书房,关上门,大口喘粗气。过一会儿,他听见“啪啦,啪啦,啪啦,”柯慧琴拖鞋走过的声音,“咣”的一响,房门关上了。他手不停安抚胸口,那“咚咚”直跳的心,才渐渐得以平息。

  晚上,他洗完澡,穿上柯慧琴洗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床上,有股清香在鼻子边环绕。他闻着淡雅的香味,浑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掀开被子,身子凉了,渐渐泛起迷糊。欣喜的一幕,电影般放映,一组组清晰的慢镜头。

  他穿件黑色礼服,站在海边的尖顶教堂门口,柯慧琴身披白色婚纱,飘逸地向他跑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婚礼进行曲》在天际奏响,他抱起柯慧琴,向蔚蓝色的大海走去。天上传来牧师浑厚的声音:你愿意嫁给梁声先生吗?无论生病还是贫穷。我愿意。柯慧琴在他耳边说。

  牧师又说:你愿意娶柯慧琴小姐终身为妻吗?无论丑陋还是衰老。他说,我愿意。牧师把圣水洒在他头上,他感到丝丝凉意。

  海边的白沙滩,阳光普照,银光闪闪,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脚踩在沙里,软软的,走起来很费劲,他紧抱柯慧琴往大海走去。海浪舔着他的脚,一股凉意袭上身子,海下的沙变得结实,海水渐渐从脚下漫上来,他的脚步缓慢而稳健。翻滚的海浪漫过他的腰,柯慧琴紧搂他的脖子,惊叫着,我怕,我好怕!他一步也不停,一直往大海深处走去,嘴里念着,爱情相与生死共,海枯石烂不变心。海浪翻卷上来,吞噬了他俩,他浑身冰冷,挣扎地冒出海面,只见那白色的婚纱,在不远处的海上漂浮……

  这时,一个黑色的苗条身影肩披长发,溜进他的书房,熟练打开电脑,他的股票修订方案及有关材料,被准确无误地刻在另一张光盘上。柯慧琴多次用他的电脑上网聊天,玩游戏,他的密码,早已成公开的秘密。

  梦里,沉重的鞋把他往冰冷的海底拖,他连呛几口海水,口里苦滋滋的,他快窒息了,也没舍得脱去崭新的意大利皮鞋,花好几百美金买的呢。梁声被冻醒了,他一直惋惜华贵的礼服和高雅的婚纱,自己傻呵呵往海里走什么劲?玉米地里,密林深处,翠竹幽径,有的是地方去嘛!

  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抱紧热乎乎的枕头,想继续那个温馨的梦……

  早上,梁声一上班,直接去大户室,给陈董事长打电话,说方案已起草好,过一会送去。陈凯志接完电话,心才踏实。

  这些天,陈凯志对改制一筹莫展,任广义打过几次电话来催,问信用证准备得怎么样?能不能尽快签外资入股合同。他应承再缓缓,从长计议吧。酒店自从员工大撤离后,工作没走上正轨,许多熟客跑到新开的金鑫酒店,收入跌到低谷,仅够马马虎虎维持,新员工也没招几个,嫌工资待遇低,几层楼空着搞卫生。现在公司坐上了滑梯,看着往下出溜,如不遏止这下滑趋势,公司垮台在所难免,连眼前利益都保不住,何谈改制?他渐渐感到对手的强大,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

  他累得腰痛病犯了,天天挺直上身走路,腰反而酸疼得更厉害。沙发坐不了,大班椅他嫌软,到餐厅搬张木椅,椅子太高,办公时身子趴下去,很难直起腰。由于腰疼,他双手撑在后腰,双腿撇开走路,跟孕妇似的。公司的人私下议论他在外面乱搞,得了性病,烂裆流黄水。气得他火冒三丈,还没地儿说去。近来,天气潮湿,他身上起了红疹子,痒得钻心,抠狠了流黄水,后来,皮一层层往下脱,老婆说他蟒蛇缠身,也许是吉兆。可他一直没敢去看医生,只悄悄抹点克霉唑软膏,怕把这股歪风又吹起来。于是,他成天脸色乌青,没事找事,谁见他都躲。

  最近,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公司治理上,尽量稳住阵脚,内部不能乱,坚决把整顿进行到底,还查处了一批人。房地产公司那里,工程师质量监管不上心,介绍工程队个个跑得快,装修啊,水电啊,电梯啊,木地板啊,对熟悉的队伍拼命签单,虚增工程量,签来的假单子一摞,郎士群没少搞鬼,他叫人逐步核实。审计办对工程审核中,发现问题不少,基础工程,每根桩增长两米。外运土方量翻了一番,地面根本没那么多土,怎么冒出来的?不少管道、电路原设计得好好的,故意修改,成返工活,让公司放血,个人吃回扣。安装的栏杆、橱柜比实际长出一米多,这硬扳子你也能吃进去,还不把牙掰了?

  他查出苟工程师介绍监视系统的施工队,执照是假的,市工商局根本没登记。再查下去,他本人的大学学历也是假的,清华大学毕业生中没这个人,工程师证书是几十块在地摊上买的,造假造到上市公司头上,这还了得!审计部朱经理调侃道:“你发的是工资,别人发的可是奖金,不要白不要嘛!”

  他把朱经理臭骂一顿,在公司开展深挖狠批造假活动,对工程师的可耻行为进行批判,斗争开展得红红火火,可对苟工程师没什么处理办法,法律上没条文,赶走了事。

  杨启明在时,已处分过一批人,没几个月,又重演了。处理人像割韭菜,越割长得越粗,越批判他越敢干。这世上还有点儿真东西吗?现在不是领导没水平,不会管理,而是管理对象太复杂,全是捞钱的主。三讲教育,个个会上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表态都硬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坚决与造假行为做斗争!造假者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会下他造假造得最疯狂,心黑着呢。当今贼人越聚越多,连高学历的都加入进来,胆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高明,下手越来越狠,真可谓无毒不丈夫。只要能挣钱,什么假都敢造,假发票、假证件、假军牌、假光碟、假烟、假酒、假药,甚至街上走的美女也有假,假脸假奶假屁股,男人可得当心点儿,万一娶个假美人回家,生个丑儿子,不得后悔一辈子?当今人的诚信咋都没了,关公的义气不知跑哪儿去了?一切向钱看,就一切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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