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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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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桐被问得莫名其妙,他以为她在讲笑话,学幽默,并不在意。她说完却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与想法一旦根植于心,任是怎样用力也无法将它拔掉。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溜走了。但阳光青草树叶的气味,由现实变成为理想时,她的苦日子也就降临了。这是李可凡自己制造的切肤之痛。以刘兴桐的话说,学英国文学的人都像莎士比亚那样神经兮兮,而莎士比亚充其量只是一个生活极不检点的脏乎乎的英国病人而已。 “你懂什么?”当李可凡开始用这样的语言,坚决地回击刘兴桐这个炙手可热的近代文学史研究专家时,他们结婚还不到7年,但7年之痒却已悄然到来。 40岁的李可凡娇小但是显得老气横秋。她是那种样子有点病态但很优雅的知识女性,素面朝天衣装淡雅,几乎不戴任何饰物。提包也很老旧,由黄牛皮做成,有补丁的样子。够大,够装上几本大16开本的英语书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这种挂包似乎是城里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的流行,可现在已经21世纪了。 此刻,她忽然嗅到阳光青草树叶混合的气味。这种气味来自哪里,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周围倒是有茂密的青草和丛林。但秋雨淅淅,没有阳光,也没有任何气味,只能是来自内心的幻觉。 沉睡多年的欲望和感觉突然像野马似的奔腾出谷。她有些惬意,也有些惶惑。不存在的东西你是不必去寻找的,要来的东西你不去寻找它,它也会自然而然不期而至,就像那梅雨天气,如这淅淅秋雨。 李可凡沉浸在自己的梦幻世界里,这个世界久违多年,而且尘封得灰暗阴晦。 当夕阳把它最美丽的瞬间无私地抛掷给白云山时,林中空地便迎来一天中最灿烂也最伤感的一刻。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去,林中空地走尽了最后一个歌者。夕阳突然就逃遁消淡得无影无踪。已经没有人唱歌了,而那拉琴的人琴声依然。他正从头开始,在拉一首李可凡全然不知的提琴曲,这是一首没有人听过的曲子。忧伤但是非常切合此刻夕阳消尽时分的山林。他忘情地拉着。当暮色完全溶化了山影和人影,四周恢复一片史前的寂静时。李可凡听到一个有点黯哑但很锐利,似有共鸣的声音:“天黑了,走吗?”说话的是那拉琴的人。 在此之前,他们相见不相识,仅止于彼此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李可凡有点意外。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天完全黑透了。山坡上的餐馆已亮起霓虹灯。李可凡有一种自我怜悯的意味。 “是该走了,我都忘了时间了。”李可凡有些慌乱,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不得体,有些可笑。她站起来时,高跟鞋歪了一下。他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本能地回避着。他便也很快地松开了手:“小心!” 他们便相跟着走上通往山下的柏油路。 “你琴拉得真好!”李可凡由衷地说。 “还好吧!本该拉得更好!”他说着,一丝忧郁爬上眉际。 “为什么这样说?”李可凡已没有了拘束。 “因为要生活,要谋生。”他有些沉郁地说。 “在哪里工作?”她的话里有一份关心。 “没有工作,每天晚上教孩子练琴。”他的话里有一丝无奈。 “那是很不错的工作。” “也许吧,不过,自己就没有时间练了,都把自己给普及掉了。”他笑了起来。 “为什么?”李可凡不解。 “都是些被父母逼来练琴的孩子,只能教孩子练最简单的曲子,不是把自己给练蠢了么。” “那也是。” “生存与艺术,总是不能两全的。你说是么?” 他们像两个老朋友似的交谈着。李可凡自觉比他年纪大许多,便也没有什么戒意,她像一个大姐姐那样,有些怜惜地面对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男人。 “哦,我们还没有真正认识呢?你怎么称呼?” 李可凡说着,先自我介绍,她只是告诉他姓李,是外语系的老师,没有告诉在哪所大学,也没有告诉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那我得叫你李老师,做英语老师真好。”他说着,下意识地把琴盒从左手传到右手, 这样,他与李可凡之间便没有什么距离。“我叫高塬,父母都是外语教师,不过,他们学的是俄语。”他一点儿也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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