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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走出医院的大门,林夕焰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劲头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完全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失魂落魄。

  林夕焰忽然想哭,这个时间本是她打起精神做抗战计划的时候,但一想起女儿,一想起丈夫,她就完全没了力气。是的,她是罗裳的妈妈,当了五年,怎么可能一挥手就全当不存在了?她是解甲的妻子,当了八年,怎么可能就此简简单单地形同陌路、视若仇敌了呢?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淌下来。

  2.相册事件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人行道上鲜有行人,视野里唯余穿梭而过的各种车辆,进一步加深了林夕焰的孤独感。

  现在,她要走向哪里?

  办公室?

  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再赶回电视台的话怕是办公室的门早上了锁。而且在这种情形下她的气色会泄露她的状况,她不想让任何熟人对自己有任何不好的猜测。

  家?

  家已不是家,貌合神离与彻底决裂其实只有一步之遥,甚至还不足一步,在上嘴唇与下嘴唇一个碰触之间,有可能就让一个组建八年的家庭,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婚姻其实比爱情更脆弱。

  那么,去薄义那里?

  不行,她根本没有去那里的心情,确切说是没有去那里的勇气。想起这个几乎可以证实的推论,自己有可能与那个男子共同生了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又被人掉了包,在孤儿院生活了五年。她的思绪就一片纷乱,如荒草丛生的颓败宅院,却又点缀着杂乱的花朵,每一朵花的色彩都凄艳到病态。连自己都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有悔,有恨,有难过,有恐惧,有伤心,有苦闷,也有悲哀。这种种情绪让她没有办法面对薄义,没有办法面对林小焰,甚至没有办法面对自己那位所谓的丈夫。

  林夕焰在路边茫然地看着一辆又一辆出租车从视线中滑过,抬了一下手又放下来,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上车后,应该让师傅开到哪儿去。

  世界很大,她却悲哀地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容身之处。

  现在,她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着歇息;需要一个温柔的拥抱,可以让她在拥抱里嘤嘤哭泣。

  可是,到哪里寻找这样的肩膀,这样的拥抱呢?

  闭上眼,两个男人的脸颊在眼前迭现,解甲的脸上是敷衍,薄义的脸上是情欲。

  不能再犹豫不定,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愿面对,它就不存在了。对于一个唯物主义者,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更不会一相情愿地欺骗自己。

  林夕焰伸手招了辆的士,司机问:"哪里?"

  "解放路,日报社家属区。"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她流利地报出地址,语句中间不见丝毫停顿。

  解放路,日报社家属区11号,那是她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家,现在她称之为爸妈的家。

  无论何时,父母都是孩子潜意识里的港湾,这是真理,或者说这是规律,是自然的规律,少有异常。

  当林夕焰意识到自己是在回爸妈家的途中时,她不可扼制地想念两位老人,尤其是妈妈,她好想看到她那笃定的神情、那坚定的眼神,还有妈妈那永远举重若轻、临危不乱的气势。看到妈妈,她就会有依靠感,有支柱感了吧?

  可是,自己能把一切都告诉妈妈吗?以妈妈的性子是不是有可能闹大,弄得尽人皆知?她不敢确定,但有一半的可能,她就要避免,因为那实在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况且,如果解甲外遇、孩子掉包的事情外泄,那她和薄义的苟且之事是不是也会随之显现天下?

  林夕焰在车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要跟妈妈讲,只需要在爸妈身边安静一下就好。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掩饰能力,刚一进门就被妈妈识破了。

  妈妈探询地问:"你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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